●第六堂課/路痕
精簡只詩語言凝煉的一門重要功夫,練習過了如何用最簡短的詩句來表達之後,這堂課我想談談情詩中的比喻。
我們常用季節和天候、溫度、風雨露…等等,名詞或形容詞來比喻愛戀中男女的心情,其實也可以用類比的方式,把其它物事運用在詩裡,以其它的物事同質性來比喻愛情。但是這樣的表現方式必須在同質的事物中尋求兩者的共同點,做恰當的取捨裁切。選取能用的材料來引入詩中,先以拙作【羽毛球】為例:
【羽毛球】/路痕
太久沒有上場
我竟忘了
感情的力道
你輕輕推過來
一個微笑
我想接
身手卻如此笨拙
曾經是沙場老將
現在已失去比賽資格
有一些什麼
總在空中拉扯著
我的球
你又丟給我
一個易接的難題
我反手上前
撲了個 空
我們不在場上
中間有一道
虛擬的 網
這是可預期的
我將成為你的
手下敗將
夕陽止不住腳步
即使它有心為彼此照亮
晚風陣陣襲來
我持拍的手漸漸發燙
才知道
原來馳騁和意氣風發
都只是
夢 一場
這首詩寫的是羽毛球,但又用來比喻兩方之間感情的交手。我把keyword的部份用黑體字標示出來,一語雙關在詩裡是經常被運用的技巧,有的詩甚至可以做到一語三關或一語多關!
同樣寫的是運動,看看底下這首詩,也許會更清楚什麼叫一語雙關:
【足 球】/路痕
非禮勿 摸
在腳的森林中
裸奔的一蕩婦
終於
被胸過
被膝過
被肩過
而後被火辣辣的眼神與
腦怒
狠狠地
頂撞
最後被緝捕歸案
一個法網不漏的
囚
請注意這首詩的黑體字部份,不只是說蕩婦,也是足球場上的現況報導,是不是很有戲劇性呢?
如果一首詩給不同的人讀了,能夠產生不同的聯想,那首詩的張力便很足夠,不過要注意一點,張力不同於不清不楚或模糊,不能寫出一段無厘頭的文字,讓人根本找不到任何線索解讀,那就不叫張力了。
看看底下這首詩吧:
【捉迷藏】/向明
我要讓你看不見
連影子也不許露出尾巴
連呼吸也要小心被剪
我要讓你看不見
把所有的名字都塗成漆黑
讓詩句都悶成青煙
我要讓你看不見
不再仲介探問天色
縮手拒向花向月賒欠
我要讓你看不見
用蟬噪支開你的窺視
以禪七混淆所有的容顏
我要讓你看不見
像是鳥被卸下翅膀
有如麥子俯首秋天
終究、這世界還是太小
一轉身就被你看見了
你將我俘虜
用盡所有傳媒的眼線
向明是詩壇的健筆長青樹,越晚期的創作力越旺盛。語言淺白而有趣,沒有匠氣,是我喜歡的詩人之一。
這首詩有很多值得學習的地方,例如用語平易近人,非常生活化貼近社會樣相,另一個值得大家研究的課題是:
詩人的表達方式,句子如何組成?為什麼要用這些詞?如何把一個平凡的句子變得生動活潑?例如:連影子也不許露出尾巴、詩句都悶成青煙、鳥被卸下翅膀、麥子俯首秋天…這些精彩的句子是如何想出來的呢?
還有這首詩用了很多人都會的技巧,就是最後一段的「轉」,前面都是看不見,到了結尾還是被看見了,說到底,前面五段看不見的目的其實就是為了使最後看得見的效果加強。有更大轉折的戲劇性發展。
底下這首詩是從近期的台灣現代詩刊15期摘錄出來的:
【奕事】/斐娜
忽然間,世界便緊縮成方寸
綿密的思網
暗自順著沙漏 俯襲
你說這只是一場遊戲
何必當真呢?
世事是棋,局局可新
有無、真假
繫於一念
但你可知我依然
苦苦眷戀曾與你共有的一場
難了的棋局
日復一日的晨昏
自在展露不同的霞色
成形的局面,有想與非想
俱在塊壘之中
用夢、遊戲來形容愛情是司空見慣的,不過這裡是把愛情當成棋局來「玩」,兩個人之間的一來一往就像奕棋的對手,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經常是各自胸有成竹,甚至各懷城府?到後來當然是必須見個輸贏高下。不過,這樣的愛情遊戲恐怕不會有皆大歡喜的收場吧?
同學們,你是否也想到了什麼可以用來比擬愛情的事物?不妨也來寫首喻愛情的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