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弄中的水餃店開了十多年,東西不難吃,特別是皮薄餡滑的韭菜水餃,不怕口氣嗆人,我可以一次來上十五顆。前鋪後居,雖則省下店租,不必精算成本,然而不免因此鬆懈,不成雙的椅子,起毛邊的桌角,家居雜物如壁癌蔓延過來,有一點漫不經心的味道。因此鋪內常是冷清,生意總不見熱絡。
煮水餃的老闆長得性格,中長覆耳的頭髮,臉上稜角分明,那氣質,遙想年輕時候大概是玩band的。話不多的中年大叔圍上藍布裙,如今算是洗淨鉛華。爐灶設在外頭,他負責下水餃、煮麵,背景音樂是一貫的台北愛樂,有時咆勃爵士,有時德布西〈月光曲〉,在剛起鍋的白煙迷濛中,如果來一首'Smoke Gets in Your Eyes'則剛剛好。
煮麵、端麵、收錢、找錢,裡裡外外全由他一手包辦。他的妻子則端坐店內,翹起蓮花指包水餃,目不轉睛地盯著韓劇,從不起身走動。大概因為久坐懶動,那身材已是歐巴桑的規模,但從眉眼間隱約透露,年輕時候約許是個美人。
兩人間極少言語,一個兀自在後方守著她的韓劇,一個裡外奔忙後總是回到前方扭開台北愛樂。年輕時再怎麼郎才女貌、風風火火的一對,棲身尚可糊口的小店,如今也蒙塵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