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紫色大稻埕》/謝里法著
出版:藝術家出版社
出版時間:2009年3月
這是一本台灣美術發展史,以小說的文體,書寫一九00年前後的台灣藝術家,百年來在學習繪畫上的成長過程。書中提及的名字約一百零二位之多,包括當時的日本藝術家,及美術評論,行政、畫廊、美術贊助人...等,相關的人物。不過真正具體而全面性描述的人物,其實不多。
當然,幾位台灣早期畫壇上,具影響力的藝術家,作者的著墨在輪廓上,讓讀者感受詳實而明確,尤其在對話與人物性格的刻劃上,是歷歷如繪的,猶如看戲一般,雖然是歷史,但卻精彩生動,一幕一幕地呈現眼前。
其次關於「大稻埕」的地名,原是農業社會針對生產活動形成的地形地貌所用的形容詞,生活其間的居民口中用久了,就成為地名。
石川欽一郎水彩作品/赤崁樓

顏水龍作品/魯凱少女

郭雪湖畫作/南街殷賑-1930年第四之台展入選。

李石樵畫作/人物作品一
而「大稻埕」所指為台北城北邊的老地名,因為台灣第一代的美術家如黃水土、李學樵、蔡雪溪、呂鐡州、陳清汾、郭雪湖、蔡雪巖、陳德旺、張萬傳、洪瑞麟等,都曾在此居住。一些藝術家聚會的場所也都從此地延伸至各地,因此「大稻埕」成為本書的舞台背景和書名。
至於為什麼是紫色?我們從顏色的溶合來看,就不難得知,「大稻埕」其實應該是金黃色的,近代文明入侵後,為金黃的大稻埕帶來大量的紅和藍色,因而兩色相混,就成了紫色大稻埕。

陳進畫作/ 〈化妝〉是入選日本春季帝展的巨幅創作,完成於1936年 。

林玉山畫作/水牛圖/第一回台展入選

陳澄波畫作/橋,完成於1930年。

廖繼春畫作/淡江風景,完成於1961年。
本書共有六百多頁,有九個大單元,每一個單元都有個主要場景,而這些場景也都圍繞著「大稻埕」醞釀,穿插、延續,發展、造就;形成台灣美術運動的脈絡網。
書中所有的畫家,都在這脈絡網中,活過他們的藝術生命,為台灣的美術發展,散放過光熱,尤其日據時代北師的美術大師-水彩畫家石川欽一郎、鄉原古統、木下靜涯、鹽月桃甫等,以及藝術家楊三郎、顏水龍、郭雪湖、台灣第一位藝術評論家王白淵,以及大稻埕山水亭老板王井泉等;
因此從書中藝術家們的對話與討論的描寫上,領略到藝術這條路上的艱辛,得知一位藝術家的對藝術本身的努力與執著外,還負有對社會人類的責任和藝術發展方向的使命感。
固然書中有一位虛擬的人物-陳清汾,是作者為小說需要而設計的角色,他生長在富貴之家,在不愁吃穿的優渥環境下,對一個人的藝術成就是否有所助益?

日本統治台灣後第二代畫家立石鐡臣返日後,憑記憶所畫之大稻埕路邊攤景象。

1940年於東京發行之《台灣藝術》畫刊
台灣早期的藝術家,以進入日本東京美術學校為職志,顏水龍於一九二二年考入此校西畫科,接著有李石樵,接受東美的正規教育。以日本的西洋美術從明治維新,一開始就由學院派帶領,直接走入「帝展」的美術沙龍,所以畫家必須從帝展中,找到自己的定位。李石樵的作品因入選帝展,而受到日本美術界的重視。
另外提到的一位從永樂町崛起的東洋畫藝術家郭雪湖,他則是從「雪溪畫坊」畫佛畫的畫師,走入繪畫領域,後來作品參加「台展」而成名,當時入選的還有林英貴(玉山)、陳進;他們的畫名,將永遠流傳於台灣美術的史頁。
接下去一九三四年有「台陽美展」的誕生,這純粹是台灣畫家所組成,由楊三郎召集,成員有顏水龍、廖繼春、陳澄波、李石樵、李梅樹、王白淵、陳清汾;因剛開始未設東洋畫,所以郭雪湖不能加入,另有一位台灣出生的日本畫家立石鐡臣,參展了一次,因作品未售出,第二年便未送作品,引起畫界的議論。
台灣早期的畫家,從此台陽美展,逐漸呈現出台灣畫家風格和特色,他們也被稱為「台陽人」。
一個舉足輕重的畫會,固然可以激勵藝術家的創作,或造就一位畫家的誕生,但是一個畫會的經營管理,經費與活動的場地,在在需要有力的支持與協助;目前有許多畫會,似乎徒具形式,畫家對創作的熱忱與堅持,已少了一些使命感,不再似早期的畫家,抱有開創的理念和夢想。

洪瑞麟的人物畫,充滿鄉土風格

礦工生活/洪瑞麟
台灣早期的畫壇,以北師出身,石川欽一郎的學生霸佔了西洋畫的領域,而這些畫家沒有一人到過巴黎;由此可知在當時「台陽」美展的成就,就等於台灣人的成就,當「台陽」已經是全台灣人的「台陽」時,畫會中的每一位畫家,對台灣的美術,都有一份開創台灣美術風格的責任,都該發展出異於「台展」特色和理念。
什麼是台灣美術的風格、特色理念呢?
成長的環境決定藝術的風格,不論什麼事的發生,必有因果,以當時的台灣處境,在日本的統治之下,連自身是日本人還是台灣人,都很難定位,如何能發展出屬於台灣本土風格的畫作?
在當時藝術家的功成名就,除了參加「帝展」或「台展」外:如何定位自身的藝術?以在美術史上佔有一席之位,應是藝術家畢生努力的方向。
如李石樵的畫,以參加「帝展」為目標,將自已定位成東京美術,而揚名於世;
顏水龍以先發展「工藝美術」普及生活後,再提昇台灣美術。
楊三郎主持「台陽」畫會,郭雪湖也是台展出身,以東洋畫聞名;其他的如第一位留學巴黎的陳清汾,如果不是因家境富裕,至巴黎習畫,如何能畫出具有台灣風格的畫。
淡水教堂

淡水木下靜涯 故居

木下靜涯 刻於石上之墨跡
因此,歷史說:「沒畫過淡水教堂不算台灣畫家。」所以,後來許多的畫家都以畫淡水為題材入畫,日本畫家木下靜涯更以「門前的觀音山也是富士山」畫下了淡水的景物。
「文化只有異同的問題,沒有優劣的差別,文化的演進,時而加,時而減。」
日本人靠政治的力量,以文化侵略台灣,長達五十年;讓一個民族成長了幾百甚而幾千年的的文化,因一場戰火,而化為鳥有。
如果不是台灣這些早期的畫家們的自覺,成立「台陽」美展,或是創立免評審制度,台灣目前的畫會,與畫家,不可能如此自由發展。而建立台灣美術的風格,一個屬於台灣美術的畫派,也非日本歸還台灣後,短短數十年時間的努力發展推動,便可立竿見影的。
台陽美術協會是三十年代以來,最具規模的團體,但內部也存在著非主流的離心力,畫家洪瑞麟提出改名「造型美術協會」,以求畫會功能的發揮。
「造型」是本世紀重要的藝術思想潮流,是一個時代性的名稱。現代美術的基礎。它讓藝術還原本來面目,為台灣藝術帶來春天。可惜在當時因受政治的干預,而草草了結。

陳進的膠彩畫
日本畫家鹽月說:「三天不畫畫,不可以說自己是畫家!」
畫家畫畫,不必說得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其實畫家天天都在自我淬煉;開畫展時,接受評審和觀眾的考驗,所以沒有一天不是戰戰兢兢的,在思考上自我追求創新。
因此一幅畫的創作,並不下於一首詩的形成,如果台灣的畫家,不能在畫中說出台灣人內心的感動,將來的歷史不知要對台灣的畫家,做出怎樣的定論?
這是我讀《紫色大稻埕》一書,帶給我在創作上的省思:畫畫是很個人的事,但是走到了為何而畫?要呈現怎樣的境界和層次時?就有了傳承與時代的使命--
「蘸起生命的鮮血和淚水,餵飽人類飢餓的靈魂!」
2012/4/21 閱讀筆記
千峰映月竟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