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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過世後,
母親把他葬在屬於我們村落的亂葬崗裡,
〝亂葬〞顧名思義就是在一塊土地上,
亂七八糟東一個西一個沒有規劃雜亂的下葬。
印像裡, 村落的人數並不多,
可是墳地卻佔滿了整個山頭,
父親過世之前,
我是沒機會到這個山頭來的。
那時我們家門前的那條路是唯一貫穿南北村的道路,
村裡無論誰過世, 出殯時都必須經過我家,
有好長的一段時間,
我對那後代子孫有點誇張而又高亢的哭聲.
悽涼的嗩吶聲,
起了莫名的恐懼,
我怕那嗩吶聲。
那時我三歲, 失去生母,
我的被縟一直是在塌塌米上的一個小小的角落,
只有三歲的我,
已經知道害怕,
我總是躲在黑暗裡偷偷的哭泣,
害怕有一天我們家也會吹起屬於父親的嗩吶。
中學時, 我已經離家了,
隨著年紀的成長, 離家也愈遠,
遠的早已不知道故鄉事。
父親下葬的時候,
我看見父親新家的鄰居,
橫躺一邊,
墓碑上刻的是我小學老師的名字,
我竟不知她是何年過世的,
才知道人生是生生不息,
也是世代凋零,
原來亂葬崗的山頭墳地就是這樣不知不覺中佔滿的。
母親把父親跟別人一樣嚴肅卻草草的葬了,
厚厚的土堆,
隆起來像一個多放了許多發粉的饅頭,
母親說沒有關係,
現在只是暫時下葬,
不必修的太好,
說是八年之後一定要把父親從墳地挖起,
檢起骨頭重新安葬,
那時候再來修一座漂漂亮亮的墳。
父親在失去我的生母之後,
重新又做了母親族裡的女婿,
母親按照族裡的規矩葬了父親,
連開棺撿骨在內。
八年前,
屬於父親的嗩吶響起的時候,
我難過又害怕,
以為自己還是三歲的孩兒。
八年後
重新開棺檢骨,
我又會是幾歲?
這個星期日12月28日,
就是父親過世八年後檢骨的日子,
屬於父親的嗩吶, 真的已經吹過。
O子 2008. 12.24 寫於台灣天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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