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中無甲子，獄中日月長，在花防部軍事看守所裡施工那兩個星期，為了打發工作的無聊，阿才還真是說了不少他自己坐牢時的見聞。

阿才當年那間牢房，關的都是些不成氣候的小案，像阿才，就只是被搜到三包安仔。當然驗尿也是陽性，判了六個月。聽他的律師講，照說是應該判更重一點，可是那陣子安非他命的案子實在太多了，每個都判足刑期的話，恐怕全國的監獄都加蓋頂樓違建也關不下，所以都有打折優待。其他同房的人，也都是些小偷小盜，大約都是四個月到十個月不等的小案子。因為刑期不長，所以除了剛進去要挨幾頓揍交流一下感情之外，大家心情都還算輕鬆。

也許是心情太輕鬆了，也可能是所有話題都聊完了，有一天，其中一個人，我們照例給他一個代號，就叫他阿弟，神秘兮兮的問其他人說：你們有沒有看過入珠 ? 大家都說沒有。阿弟就把褲子脫下來，讓大家看他那入了四顆珠的鳥。阿才說本來他以為入珠是圓形的，看到阿弟才知道是橢圓的，位置就在鳥頭後面，處於海棉體與鳥皮之間，左右各兩粒，每一粒大約長一公分半，寬大約是長度的一半。阿才說他差點忍不住要去摸摸看，不過後來還是沒摸。

之後好幾天，大家沒事都會忍不住聊起阿弟的入珠。怎麼做的啊，在哪裡做的啊，效果怎麼樣啊之類的。阿弟也得意忘形起來，一下子吹說某家酒店的某個小姐願意付錢拜託他放過她，一下子又說他在哪家茶室找的那個小姐喊救命喊到嗓子都啞了，說得同房裡其他幾個人都滿腦子綺思淫想。可是坐牢的人哪也去不了，更見不到女人，腦子裡一直想著這些事，實在是很有礙心理健康的。

其中有個阿明，想著想著，心理就真的完全不健康了。不健康到什麼程度呢? 他竟然拜託阿弟想辦法在牢裡幫他入珠，打算出獄後好好補償他獨守空閨的七辣，要送她上天堂觀光。至於這樣到底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她要不要這種補償，他根本就想不到那麼多。

阿弟自己是在不肖的泌尿科診所入的珠，由不肖醫生操的刀，好歹算是專業的作品。要在牢裡這種衛生環境不佳的地方，還由外行人來操作，萬一要是感染，整組爛去，那可怎麼辦，更何況珠珠要從哪裡來 ? 而且總要有把刀吧，不然怎麼切開入珠的口 ? 可是坐牢的犯人哪碰得到刀啊。而且，難道可以不用縫嗎?

而且，而且，在牢裡刺青大家都聽過，誰聽說過在牢裡入珠的啊 ? 聽起來就不神氣。可是不管同房的人怎麼勸他別傻了，阿明頭殼顯然已經壞去，就是執意要給他七辣一個驚喜。禁不起他連著幾天一直盧，阿弟還真的幫他想到了一個辦法。

前面說過了，因為他們這房都不是重刑犯，監獄裡對他們的管理不是很嚴，有些公差也會派給他們做，算是一種福利，調劑無聊的坐牢生活。所以除了牢房和放風的操場之外，他們對監獄裡其他環境設施也有一點瞭解。這一天，阿明和阿弟被派去掃典獄長的會客室和辦公室。阿弟早就想好了，趁沒有人注意，裝作不小心，把會客室茶儿上那個厚厚大大的玻璃菸灰缸摔在地上砸破，再趁收拾碎片的時候，選幾個比較大的玻璃塊藏起來帶回牢房。當作珠珠的原料。

這些玻璃塊都是有銳角的，不經打磨一番就入進去，會產生自宮的效果。為免造成遺憾，所以接下來幾天晚上，阿明都沒什麼睡，趁著半夜沒人注意，拿著玻璃碎片在牆角上磨，慢慢把珠珠磨成橢圓形，沒有任何銳角。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他磨好了大小不等的四顆珠珠，再來要磨手術刀。其實就是牙刷。一樣，把牙刷柄靠在牆上磨，磨出一個圓弧的刀刃和銳利的刀尖。阿弟的想法是，切口不要開太大，反正皮膚是有彈性的，開個小口能把珠子擠進去就好，這樣就可以不必縫。

再來就是要拿到可以殺菌的藥品。這就比較不容易，因為獄方不會派公差去打掃醫務室。後來還是靠阿才假裝拉肚子。他從醫務室回來的時候，還帶了一瓶小瓶優碘，還不是滿的。

麻醉藥 ? 不要太不知足好嗎 ? 不要忘了這些人是在坐牢啊 !

緊張時刻來臨，當晚熄燈後，阿弟用優碘把玻璃珠、牙刷刀、鳥皮都很節省的、薄薄的擦過一遍後，不知道有沒有再問阿明一次真的願意嗎，不知道阿明有沒有回答 I do，反正，阿明光屁股坐著，由兩位牢友一左一右各按住他的一肩一腿，阿才摀住他咬著內衣的嘴，以免他叫出來，阿弟輕輕提起左邊鳥皮，用牙刷刀很快戳一個小洞，迅速塞進兩個形如花生米、大小不一的珠珠，再提起右邊鳥皮，也是快戳快塞，然後在傷口上塗上優碘，再用沾了優碘的布按住傷口，直到傷口不再出血，才給他穿上內褲。說到這，我又發現一件當時忘了問的事：阿明到底有沒有先剃毛啊 ?

據說眾人一鬆開手，阿明就鐵青著臉，萎頓側倒在地，臉上還掛著兩行清淚，大概是真的太痛了。難怪啦，那麼敏感的地方。不過，「手術」還真的成功了。沒包沒縫沒麻醉，竟然沒發炎沒爛掉，只是癒合的刀口看來歪歪扭扭的。而且人家阿弟的四粒珠珠大小相同，排列整齊美觀，阿明那四粒不但有大有小，而且只是隨手亂塞，所以看起來很像那個地方七零八落的長了幾顆怪瘤，變成一副怪傢俬。

大約一個月後，阿才就出獄了，阿弟則是下個月。阿明還要再待四個月。至於阿明出獄之後他七辣看到那副怪傢俬到底有什麼反應，阿才說後來沒聯絡了，所以不知道。

聽阿才講完這件事，我真的相信三件事。一、這是很多心靈導師再三開示大家的：世上不論任何事，只要你想要，就一定辦得到。二、不論是幹了瘋事才被關進去，還是關進去才瘋掉的，反正牢裡瘋子真的很多。三、我們在社會上走跳，一定要尊重專業。即使是像入珠這樣的事。

原文出處：入珠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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