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的天性從來就是充斥著很多未知和難以預計的。你以為很了解自己嗎?當事情真的與你碰上了,就會發現所謂的預期存在很多內心的掙紮與拉据,是成全還是放手,選擇友情還是愛情呢?當你在苦惱這一切時,背後也許只是一個誤會或是一個不能言明的苦衷,而你的決定卻因為這個誤會或苦衷負上最大的代價。
玻璃杯破碎了,再怎樣堆砌,那條裂痕也不會消失的。而感情上的傷害也是同樣的道理,事後再怎樣修補,傷痕仍是會藏著大家的心中,成為一個對過去永不磨滅的印記!我萬萬想不到楊子朗的出現,會把三份真摰的友誼打得支離破碎,而一切在後來才發現是一個說不出口的苦衷,只怪真相來得太遲了。
原本以為子瑄的離開,代表事情就會暫告一段落。猜不到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個悲劇,把所有設定的想法都打破了。面對突如其來的改變,讓人身心交瘁。事情的發展進一步証明再堅固的感情也存在猜度和不信任。我常常在想如果當初大家能夠信任多年建立的友情,一切就不會發生了,然而想象的一切就只是一個如果,根本不會兌現。
撕下日曆紙,才驚覺時間流逝之快,距離約定的期限只剩下兩天。三年前的畫面又再一幕幕的在腦海浮現!
那一天,子瑄的鄰居把信交給我,還以為她又在玩什把戲。猜不到打開信才知道迎接我的是一個離別的約定。那一件事的發生對子瑄而言打擊太大了,離開對她也許是最好吧!可是那刻,我突然覺得很空虛和孤單。好像有些什麼的,突然從我的心抽了出來,十分很難受。結識了六年的好朋友就這樣子在我的世界中消失了,什麼聯絡方法也沒留下。她這次真的是堅決要忘記痛楚,重新站起來。
翻看著泛黃的信紙,約定依然鮮明,感覺依舊深刻。子瑄的離開為了釋放痛苦,擺脫不知該如何面對的紛亂。只是,我更擔心當她知道一切只不過是一個苦衷時,她該如何面對這個痛擊。離開為了尋回,尋回的同時,卻失去了了解事實的機會。面對約定讓我既期待卻充斥著回憶中的刺痛。
砰... 一聲巨嚮把我從回憶中拉回來!
「棉花糖,你不如改名字叫做小麻煩,好不好!」我踏出房門一臉無奈的看著眼前的凌亂,罵又不是,哭又不是。圖滾滾的棉花糖靜坐在淡紫色的沙袋上搖擺著倦曲的小尾巴轉動著黑色而光潔的眼珠,一臉可憐的表情!
「知道做錯事了嗎?你看我收拾了一整天的雜誌被你全推倒在地上,還有打了一晚的毛球全都散亂了!早知道當初就不把你救回來!」我指著地上的殘骸責罵棉花糖。
當天看完信後,一張粉紫色的便條紙從信封口跑了出來!
p.s
小果,棉花糖拜托你照顧喔!你都知道乘飛機帶狗是很麻煩的事,而且牠又這麼喜歡親近你。雖然伯母不喜歡小狗,不過棉花糖這麼可愛,再加上你這顆..唐果哄哄她,一定沒問題!所以一切麻煩你啦!加油!
與此同時,子瑄的鄰居把棉花糖帶到我的身邊,還不停的讚美牠,只是一句話都溜不進我的耳內。看著便條的內容不安的感覺悠然而生,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家中,只知道棉花糖在路上默默的緊隨著我,好像也預知到前面將有暴風雨降臨!
「什麼?這隻畜牲要在這住三年!這怎麼行?你該知道我最不喜歡動物!」媽媽的驚叫聲劃破原本充滿歡笑聲的房子。
「媽,牠叫作棉花糖,不是畜牲。你這樣子說很不尊重生命。」我很不滿意媽媽所用的詞彙。
「我不管牠是蜜蜂糖還是牛奶糖,總之就是不可以。」媽媽執意的堅持己見,而跟棉花糖玩著的弟弟也插口說:「對啊!姊,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房子已經小,還加一隻狗,那我還有地方轉身。」說罷獨自在哈哈大笑。
我無視弟的反應,「媽,我剛進門,你不是說牠很可愛的嗎?怎麼現在變成厭惡呢?而且這是子瑄交托我照顧的,她現在去了英國,如果我不照顧棉花糖,牠就會變成流浪狗,你忍心看到這麼可愛的小狗淪落這個下場嗎?」看到媽媽還是一臉堅持,我繼續加強說服的語氣。「而且你看牠從進門到現在也沒有發出吵耳的吠聲,証明牠很乖的,所以你可以放心!」我指著棉花糖,而牠也配合著我做出一副不要遺下我的表情!
「好!你說得那麼動聽,不收養牠是我的不對。」怎麼我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不過我先說明如果收養牠,所有的吃喝拉撒睡都是你負責,不要增加我的負擔,還有那些什麼狗糧的支出你都得自己解決!」這番話猶如一個響雷轟頂,害我一時會意不過來。不過,至少這樣的要求換來棉花糖有一個容身之所,就算結果是這樣,我也得逆來順受吧!從此棉花糖就成了家中的一份子,而我也因為棉花糖的關系而要展開一邊讀書一邊工作的生活。
好不容易把棉花糖的傑作執拾完成, 而牠始終乖乖的坐在沙袋上默默反省。「好了啦!不要坐在那邊裝可憐,每次做錯事都這樣子,真的拿你沒辦法!」我看著棉花糖的樣子笑了出來,牠快速的跳上沙發,伏在我的腿上撒嬌。我撫摸著牠柔軟的身軀,三年前,棉花糖還是小不點,現在已經強壯了很多!
「棉花糖,你會不會恨子瑄遺下了你,她兩天後就回來了。你要回到她的身邊對不對?」我頓了一頓,捧著棉花糖的頭。「我想我一定會好不捨得你!這些年來,你是我唯一相信的好朋友,沒有你和我分享生活的點滴,我會好寂寞的。你不要忘了我哦!」說著淚不自覺的流下來,棉花糖似乎也感染到我的不捨,乖乖的依偎著我。
「好了,我要去cafe啦,你要乖,不要再把地方弄髒。」我收拾心情,摸著小狗的頭。
我打工的cafe叫做思憶,位處於街尾的轉角,這店的佈局和整條街道不怎麼協調,就好像出席宴會時穿了球鞋,很獨特卻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記得第一次來到這店,它給我的感覺就好像為了一份等待而存在。門口是鬆了白色和藍色相間的木欄柵,可以看得出每一塊都是人手親自製作,帶著一絲親切的感覺。在門的左邊是一排整齊的落地玻璃,風吹起米白色的輕紗窗簾時,cafe內的擺設若隱若現,三套白色的旋轉式餐桌,桌上放著插了百合花的白色心形花瓶。
雖然是在同一間cafe內,三套餐桌卻像各自訴說著不同的故事。唯一連繫著彼此的,大概就是那株百合花吧!
店的盡頭是雕了天使作點綴的天藍色吧台,洗察得發亮的白杯子整齊的排列在藍色的咖啡機旁,散發出一種屬于早上的慵懶感,沒有什麼生氣。cafe予人很寬敞的感覺,設計簡潔,完全沒有什麼華麗的佈置。
與其說它是一間cafe,我反而認為他是一個讓人心靈休息的地帶,它存在的目的不像是為了吸引客人光臨,而像是一份沉默而溫暖的守候。
cafe的老闆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叫作謝深藍,他的性格一如他的名字予人一種很憂郁的感覺,不多說話。
如果用不同的藍色去形容人的性格,天藍色代表純真,粉藍色代表清爽,紫藍色代表神秘,那麼深藍色一定代表深不可測,它要比神秘高一層次,你永遠讀不出他心底間的思緒,只能作一些揣測去推敲他的想法,而他卻永遠不會回應你的猜測是正確還是錯誤。有時候,他又會突然冒出一些很有道理的話語,教人總是弄不懂他的心思。
跟這種人相處,就好像在走迷宮,很容易迷失方向,因為你只能猜,不能得到確認。但只要相處下來,就會發挖到一種興趣,讓人願意冒險闖進迷宮內。
「不好意思,這兒是不是請人?」我向在倒咖啡粉的他問。
他點點頭,然後繼續處理咖啡粉。
「你好,我叫唐果,請問我可以做嗎?」我怯怯的問。
其實當我走進來的時候,就覺得成功的機會很微。我從來都不是幸運的人,連差不多整班同學都有的安慰獎也總是與我察肩而過,所以第一次見工就成功的機會對我而言是低于0.01。不過未嘗試過就放棄,我是不會甘心的,縱使只有0.001的機會我仍是會盡力一搏,況且這兒的工資足夠讓我把棉花糖照顧得飽飽的。
「你對這兒有什麼感覺?」他打量了我一眼。
「對這的感覺?」我愣住了,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我該直說嗎?
他似乎看到了我的遲疑,「直說就成了。」
「嗯!那我就直說了。這兒給我的感覺好像是在等候著什麼似的,是你喜歡的人吧!」他的眼神閃過了一絲訝異,不過轉瞬即逝。
「這裡的佈置也應該是你喜歡的人愛的設計吧,縱然不是,她一定很喜歡白色!雖然全間店以白色為主,不過不同程度的白透露著不同的情感,像米白色就代表了思念。」我指是窗簾,他終於抬起頭,眼神帶著疑惑。
「你很奇怪我為甚麼會這樣覺得吧!」我看出他的疑問。
「你選用米白色作為窗簾,一大片透明的玻璃窗讓街上的行人一眼看到的就是窗簾,而隨風翩翩揚起的輕紗就像說著我思念著你。這樣要是你喜歡的人發現到這裡,也能第一時間知道你的想法。而且要把白配塔得好不容易的,從我踏進來,就覺得你用的白色是漸漸的淺下去的,而中間也有不同程度的藍色互相調和著。」我一口氣的說著我的想法,而他也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藍色代表你吧?」我帶著試探的意味問,而他依舊沉默。
「不反駁就代表是。嗯!藍色佔的比例不多,最突出就是吧台和這台咖啡機。」我指著他旁邊的咖啡機。
「無論愛得怎麼深,感情始終是兩個人的事,不能過份透明的,變成一個人的思想。你把色調愈調愈淺,不是代表你不再愛她,仔細的看就會發現你把藍和白混合起來,不過再怎麼調,藍和白根本就不能變成透明。」他若有所思的望著cafe最未端的那一塊白得接近透明的佈告板。
「你把代表自己的藍色徹底的混進白色中,愛情不是麻木的迎合著對方就成的,反而應該舒適的做回自己。」我不驚意望了望牆上的鐘,大叫:「糟糕!我竟把和媽媽的約會忘得一乾二淨。」我的驚叫聲把他從回憶中拉回來了。「對不起,麻煩了你一個早上,聽我說了一大堆廢話,我得走了。」我把來見工的事也忘記了。
「喂!我請你。」
「什麼請我?」我還會意不過去,完全忘記了最初來的目的。
「你不是來見工的嗎?這裡面寫了我的要求,你回去讀熟。明天早上9:00上班,我最討厭人遲到的。」我接他給我的便條後,高興得跳了起來。
想起當時的片段,不自覺的笑了起來。不過自從那次後,我沒嘗試追問他跟她的事情,而他亦沒有再提及。那一個下午就好像是一個很深印象的夢,也許他只願把過去定格為思憶吧!所以才會把cafe改這個名字。不過,從他望向那一面透明佈告版的溫柔眼神中,我可以確定的是他很愛那個女孩子。只是,相愛的,為什麼就不能在一起?每次看到他只能透過一件物件去思念,回憶那個她。我就會覺得愛情,原來很孤獨的。經過這兩年的相處,對於他我依然是在探索中,有時候好像走對了路,於是滿心歡喜向前衝,卻迎來碰壁的結果。
「老闆,我來上班啦!」我推開cafe的門叫嚷著。「嗯!」他看了我一眼便繼續沖咖啡。
「怎麼你就不能多說一個字。就像,哦!來了啦!或者今天要努力喔!每天都這樣子,這兒就是因為你的關系,明明空調已經調較到室溫25℃,還是冷得讓人發抖。」我裝了一個發抖的表情,不過瞬即迎接到他送來的警告眼神,我只得乖乖的閉上嘴巴工作。
我習慣性到唱碟播放機挑選音樂播放,這個音樂播放設計可是我向那個冷酷的電冰箱要求了一整個月他才答應的。
「老闆,不如在cafe播點音樂吧!這樣會更有生氣的。」我望著空洞的cafe提議,沒有回答。
「不反駁,就代表答應囉!」這是我發現對付他最有效的方法,誰叫他總是不說話。
「不成!」他冷冷的說。
「為什麼?音樂可以陶冶性情,而且cafe要有音樂才有格調的。你想像一下,當你處於一個舒服優雅的環境裡,享受著一杯濃郁芳香的咖啡,耳邊傳來一陣陣優美、動聽的旋律,這是多麼美好的生活啊!簡直可以忘卻一天內所遇到的煩心事,讓人的身心休息一下。」當我還陶醉在想像中,他卻一盤冷水灑過來。
「我說不成!」加大了聲浪。
「你怎麼這麼固執的!播一下音樂而已,又不是要折掉你的cafe,而且我擔保一定會吸引更多的客人。」
類似的對話,持逐了一個月,最後當然憑我三寸不爛之舌爭取成功,反正他就是拿我沒辦法。
我隨手把桌上的一隻cd放進播放器,熟悉的旋律再一次穿過我的耳膜,震撼著我的心房。有時候,我覺得命運很愛作弄人,總是會在最不經意時,翻起人們貯存在心底間最不願意觸碰的痛。有些人,有些事,當你以為已經能夠放下,對過去釋然,卻在碰到相關的事物時,才發現痛仍是會湧上心間。再怎麼掩飾於人前,自己當下的感覺和反應是騙不了自己的。原來我始終都一直在自欺欺人。
陪隨著音樂的播放,我的眼前一陣溫熱。老闆給我送來一張紙巾,「對不起,我剛收拾東西時,忘了把cd..」他的語氣雖然依舊冷冷的,可是我從他的眼中讀出了關心。
「不用道歉,又不是你的錯。這可能是命運的安排吧!要我在子瑄回來前正視已經發生的事實,不要再向自己的感覺逃避。」一度通往過去的門好像在我門前徐徐打開,還透著一絲橘色的亮光。
「你不是跟我說要正視問題,勇敢的面對它,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法嗎?一切就從這首歌開始吧!雖然重拾過去的碎片是很痛,但我會拿出勇氣來的。希望不會太遲。」我望著唱機中旋轉的cd,它像是告訴我是時候面對過去的連場狂風暴雨。
我收拾心情向老闆開玩笑的說:「老闆,今天終於有新突破了,你不再只是說嗯!而是說了多過10個字,所以你要加油喔!」
他頃刻板起臉冷酷的說,「我只是不想再有人躲在女廁裡哭一整天,害我的cafe女廁被女客人投訴不能用。」
「喂!你怎麼這樣過份,總是愛翻舊帳。不但不懂憐香惜玉,連一句安慰的說話都沒有,還說我的不是。」我推了他一下,他逕自走開繼續弄他的咖啡,我在旁吶悶著。
這首歌不是第一次在這播放,在1年前的某個寒冬曾經也嘹亮的響徹過。那是平安夜前夕的下午,老闆買回來一張新cd播放,我還在揶揄他何時愛上聽音樂。怎料當熟悉的音樂響起,我的笑容瞬間凝結了,接著淚水不爭氣的湧出,我立刻衝進洗手間,哭了一整個下午。老闆悄悄的把音樂換上了純音樂,讓我冷靜下來。那晚我就這樣隔著洗手間的門把那些積聚的烏雲全都傾訴出來,而老闆默默聽完後,告訴我要面對現實,只是我還是選擇了做一隻逃避的羔羊。
「喝吧!」一杯飄著白裊裊輕煙的咖啡送到我面前也瞬間溫暖了我的心扉。
「謝謝。」
「小果,不要太過勉強自己,平常心面對就行了。畢竟一切都過去了,太過執著過去始終不是一件好事。」他望著佈告板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說服自己。
「若你真的要再次面對過往的點滴,無論是苦是甜,也不要中途放棄,因為把自己的情緒停滯在半途,不進不退,只會令自己更痛苦。勇敢點,撐過去,你就會發現前面的風景絕不比過去的遜色。不要忘記,現在和未來才是你應該努力爭取。」老闆語重心長的說。
「嗯!我明白,既然決定了,我就會堅強的走下去,絕不後悔。」我堅決的說。
「而且老闆會陪我走吧!」我帶著期望半開玩笑的說。
「不!陪你走的不會是我,也不是子瑄,而是另一個即將出現的人,他會帶給你走下去的力量。」他認真的說,我卻理不出當中的含義。
「你說什麼另一個人?我聽不懂。不願意陪我走就算了,還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真討厭!」我撅起了嘴。
我開始發現,了解真的不可以用相處的時間來衡量,有些人無論你和他相處了很久,始終都是一知半解,甚至完全仍在一片迷濛中。只有他願意打開心窩讓你走進去,那才是了解,其他的只能叫作認識,而且是一種很卑微的程度。
他忽然沉默,過了一會輕輕的拍了拍我的頭說,「遲些你就會知道的。這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的聯系,當碰到對感覺的人,命運就會把你們拉在一齊。」
他嘴角牽起一個淡淡的微笑,轉身離開順道把我喝完咖啡的杯也帶走,只留下一臉茫然的我呆呆看著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