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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葉一菩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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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水書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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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r42

作者:葉文可

幾年前,參加一次靜坐閉關,同寢室幾位同修中,有一位年長女士,多少天相處,進進出出,她總是眉尖緊蹙,神情不悅,似有點心事。她用一頂團線帽遮住很短的頭髮,身上一襲類似袈裟的袍服。她雖然不是出家人,但從衣著打扮,像是經常參修者。她不開心的模樣,使我有點困惑。  (圖/洪昭賢繪)

閉關最後一日的午後,寢室中正巧只有我倆,我躺在床上假寐,忽聽見她打起手機。她說話聲音很大。所以我聽得一清二楚。(原來她打電話回南加州,因她是北上參加靜坐。) 此刻,她似乎對兒子或是女兒說話,她先囑咐孩子將冰箱裡的食物拿出化冰,如此,她一下飛機回到家,就來得及煮晚餐。交待完畢,她又說:「我看,我們家每個人,都應該趕快各買一棟房子。」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笑起來。我忽然明白,她為何總是有心事的表情。這席話,使我對她的不友善一下子釋然。

本來,我還擔心是否室友的舉止使她不悅。她連冰箱裡的食物需要及時拿出化冰都考慮到,實在太有趣。

幾年以來,禪室聽見的這席對話,一直留在我的心頭。

那個年代,是美國房地產最瘋狂的一段時間,房地產簡直變成全民運動。在加州,許多人都擁有幾棟房地產。我並且聽見一些朋友說:「要買, 還要再買!」美國各州的房地產都漲得離譜,貸款容易得像吃花生米。人們將房地產買賣當成炒作股票,甚至購買八棟十棟二十棟,買進賣出昂貴的房地產,只需付很低的頭款,甚至一點頭款也不出,就向銀行借取高額的房貸。他們一棟房屋接另一棟的買進,負債累累,不當一回事。

最後,美國房地產崩潰,美國發生嚴重的次貸風波。這場骨牌效應,不但害慘美國經濟,連帶全世界都瀕臨崩潰。許多銀行倒閉,許多房屋被法拍,許多人破產,房價一落千丈。

我常回憶起禪房裡不經意聽見的對話,想,這位同修與她的家人,他們當年是否擔心房價繼續升漲,想趁房價還未繼續增值以前趕快買進,因此,接受當時的高價買入幾棟房屋。如是,他們後來有沒有被套牢?

回顧當年房地產的膨脹,其實只是海市蜃樓,一場假相。如果頭腦冷靜一點,清醒一點,看見這場熱潮背後潛伏的危險與空洞,就不至於涉足其間,不至於被捲入漩渦。

在禪房打坐的我們,如果做到「活在當下」,不被世界的聲音所影響,那麼,是否可以預見這場即將來臨的大災變,大幻滅,是否可以躲避掉這場災難?畢竟,這是修練正念(mindf ulness)的道場啊!

到頭來,這場金融大海嘯之中,最幸運者反而是不做任何投資與理財,站在原地不動者,也就是世人目為最笨的生活與理財形態。

這個問題,從那時起,我一直「思」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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