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news.chinatimes.com/forum/11051404/112013061600325.html
兩岸史話-拼湊陳懷生失落的歲月
2013-06-16 01:42 旺報 【文/高興華】
至今不知他的遺體在哪漂泊?幾十年過去了,國民黨把他也忘記了,想起來。我心中為他不平,覺得他不值。
透過電子郵件,那年的中秋節,陳敏女士再次寄來電子郵件,台灣這一邊的我們,終於能有機緣第一次且完整地了解陳烈士在大陸家屬的實際近況:
高老師:您好!
知道我們是同行,我想這樣的稱呼最合適了。
陳懷在大陸有7個弟妹,老二陳蓀是福建農林大學的退休老師,老三陳楓是福建省政府的退休幹部,老四陳燦是天津市公安局的退休幹部,老五陳東是福州大學的退休教師,老六陳敏福建教育學院退休老師。老七陳武早夭,老八陳航福建三明汽車修配廠退休幹部,老九陳亭福建集美大學退休教師。
無妻無子誰人牽掛
陳懷比我大9歲,他13歲去空軍幼教時,我才4歲,他第一次回西安時,我大約9歲,隱約記得他敲門時,我開的門,只見一個又黑又高的兵哥,像天神那麼長,背著背包笑嘻嘻的站在門口,我突然意識到這是懷哥,慌慌張張的穿過院子,一邊跑一邊叫懷哥回來了,引起家中一陣驚喜。第二次見懷哥是1948年,他那時在杭州筧橋官校念書,那時我大約11歲。懷哥每周末回來一次,給媽媽帶來許多的歡樂。後來他隨學校去台灣。媽媽也帶著我們回福州,從此天各一方,再也沒見面了。
懷哥出事後不久,我們就猜到了。在意外的情況下,我看見了一張香港的報紙,講到一架U-2飛機在大陸失蹤,駕駛員叫陳懷生,是福建閩侯人,歲數也對,只是名字差一個字,後來我四姑媽的一個朋友也從香港寄了一角剪報給她,說的是相同的內容。當時我們兄弟姐妹商量好,不告訴媽媽這件事,就讓她平靜地生活著吧。
一直到文革,懷哥的事才轟轟烈烈地抖落出來了,陳楓當時在閩侯專署工作,被大字報首先揪出來,她第一個進了牛欄,那時媽媽因心臟病正在住院,結果把她從醫院揪到螺洲的公交站廣場批鬥,揭發她兒子是被擊落的美蔣U-2飛機駕駛員等等。媽媽這才第一次知道了這件事情,跟著我們其他姐妹陸續進入牛欄。
媽媽從此以後整天膽戰心驚,1974年去世,再沒走出過家門,1974年的一個周末,我和陳楓的女兒蔡茗送她走完人生的最後旅程。
兄弟姐妹中,文革期間只有我離婚。人們常說,人生最悲慘的莫過於家破人亡,我則是家破人病。我的獨生女兒陳蘭,文革時隨我顛沛流離,在她的父親因陳懷及我的海外關係跟我劃清界線離婚後,她小小的心靈不堪一擊而崩潰──精神分裂。
我的中學同學為我不平,說:陳敏家真倒楣!我有時也真感到是這樣!但再一想有一個人比我更不值,那就是陳懷!我的女兒雖然有病,可是有了她,畢竟這世界上有一個人讓我牽掛,而陳懷呢?沒有老婆,沒有孩子,誰牽掛他?每當這時候我就想,我要去找他!但想歸想,要做卻不一定容易,一直到1993年外界平和了,趁出差的機會,我去了南昌。
可是人海茫茫,到什麼地方才能知道消息?幸虧在南昌找到舅舅,他有幾個學生是羅家集人,談到小時候他們看熱鬧,看到人們把懷哥從水田裡拉上來。說是個子高大,皮膚很白,頭髮是捲的,他們都以為是外國人。
我第二次去南昌是1997年,通過福建省委統戰部,最後找到南昌公墓,因為有了介紹信,公墓負責人把殯葬登記薄搬出來,我找出1962年的,但沒看到有關陳懷的登記。正在這時,一個工作人員說:是陳懷的事吧?你找某某人,當時是他埋的,他已退休,在豐半山的茶食堂做炊事員。
我們就去找他,而且果然找到了,真是滿心歡喜。他說:當時確是他和另一個人一起埋的,但埋下10天後,來了一隊解放軍,全部戒嚴,把他們都趕走,把陳懷挖出來,遺體運走,第二次再埋,也是解放軍埋的,埋在哪裡他們不知道?我想他們天天在山上轉,肯定知道哪裡有新墳。一再請他指一下方向,但他堅持說:不知道,而且時間過了這麼久,也記不清了。
大陸老一輩懷念他
回去時,面對長滿小樹的山坡,我雙手合十,默默禱告:懷哥,我明天就要回去了,我不知道你在那裡,請你今晚能進入我的夢中,告訴我你在那裡,我好把你揹回去,讓你和爸爸、媽媽在一起!一夜無眠,至今不知他的遺體在哪漂泊?
幾十年過去了,國民黨把他也忘記了,想起來。我心中為他不平,覺得他不值。但後來我有幸在四川參加過幼校的活動,知道幼校的同學在懷念他,現在跟你聯繫上,知道你想寫他的生平,對岸的老一輩也有人在懷念他,非常感激,撇開政治不講,從人品上看,從對待朋友的感情上來看,他是我們的好大哥,我們懷念他。
我現在生活還可以,我的女兒一家跟我住在一起。我退休後在殘聯打義工,已經整十年了,為精神殘疾人服務。如果有機會,歡迎你們來海峽西岸的福州看看陳懷的本生地。陳懷的弟妹們真誠的歡迎你們來。
謝謝了,高老師!(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