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馬廄 還有苦頭吃

2010-01-06
中國時報
【曾薏蘋／特稿】

    　食品衛生管理法修正草案在立法院「鬥牛」鬥了二個月，終於送出「牛棚」，雖然國民黨立委表示修法並不是為了修理府方，但是老是喜歡搞闢室密談的馬英九，這次該認清，凡觸動民生的問題，應該走出「馬廄」，多和國會溝通。

    　美牛案重創行政團隊，昨天國民黨中山會報，國民黨團代表在「建議與檢討」時，當著馬英九的面前數落，美牛修法最後和平落幕，同時也暴露「行政機關縱向及橫向聯繫有待加強，若事先溝通、化解爭議，將有助於重大政策順利推動」。與會人士形容，當馬英九靜靜聽著黨團代表數落，臉色漲紅。

    　扁政府時代雖已承諾美國帶骨牛肉進口，但擁有近四分之三國會席次的馬政府卻為了美牛案坐困愁城；不僅國會癱瘓二個月，還意外捧紅提出嚴苛版本的「釘子戶」立委黃義交、不惜嗆國安會的最「牛」立委呂學樟，還有從吃牛糞到刺青，如八點檔連續劇男主角的牛糞博士。

    　成就長達兩個月鬧劇的始作俑者，就是國安會與總統府。

    　若當時在與美方簽訂議定書前，先和立委溝通，並徵詢國會意見，就算每個立委面對選民壓力，必須強烈阻擋內臟及絞肉進口，但至少會協助行政團隊，尋求最好解套方法或搭台階下。

    　立院通過附帶決議，由立院朝野政黨及行政機關共同克服面對國際壓力，馬政府自以為這是責任分擔，但這其實只是「精神勝利法」。美牛案重創政府威信與台灣的國際信譽，沒人會把帳算到在野黨身上，只記得馬政府的出爾反爾，甚至令不出總統府大門。

    　馬英九上台後，老喜歡在自己「馬廄」裡「喬」事情，被國會教訓也不只一次了，當初考監人事案滑鐵盧，就是最好例子，若再輕忽，就算接了黨主席，一樣是無力回天。

    　相親前，言明擇偶條件是中學程度。媒人依約安排。男女雙方情投意合，吉期成婚。行禮後，這廂突然說，不行，我要的是大學畢業生，原來的婚禮不算！

    　一位華府人士以此為例形容美台間的牛肉爭議。因為台灣與美國間達成的是「協議」，並非「條約」，所以不必送立法院審議。但是立法院以「民意」為藉口，硬是藉由修法溯及既往，迫使墨瀋未乾的協定歸於無效。

    　美國國會議員也幹過類似的事。一九七九年美國與中共建交，友台的國會議員大怒，一狀告進法院。不同的是，畢竟國會沒有藉由修法撤銷美國對中共的外交承認，所以沒有迫使美國行政當局陷入尷尬。

    　上周美國農業部與聯邦貿易代表署那分措詞強硬的聲明，其中有一句話，看似平常，實則是很嚴厲的指控：「（議定書）符合雙方的國內法定義務，也符合台灣自己的風險評估」。

    　言下之意，簽字前，你評估過，如今說反悔就毀約，豈不自打耳光？簽字時，明明是合法的，如今簽完字，貴方突然修法，迫使兩協議變成非法。生意有這樣做的嗎？

    　因此在華府有人提醒說，美國當初對陳水扁的諸多不滿，關鍵之一是他違反了就職演說中的「四不一沒有」等承諾。聖人云，「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也難怪美國在台協會聲明說，台灣這種作法「將使美方未來很難與台灣達成協定」。

    　立即的考驗是豬肉及稻米議題。其實美國農產品擴大出口至台灣，計有三個議題，牛肉是其中爭議最小的。原因有幾項。第一，台灣的養牛戶不多，養殖數量也不大，開放進口後，對現有業者的衝擊較小，遠不及豬肉及稻米兩項複雜。第二，美國牛肉的安全有國際共識，不像豬肉，台灣和日本的標準就有很大差距。第三，其他國家有諸多成例可供台灣參考，例如歐盟早已解禁。

    　如今最簡單的議題都走到這步田地，其他的議題不知會如何發展。可以預見的是，短期內，什麼經貿議題也不必談。了解美國國會生態的人士揶揄說，立法院會不會通過決議，把中華民國政府送給巴拿馬的飛機要回來？

    　從三管五卡退到境外查驗，又從境外查驗退守到禁止進口，國民黨在美牛修法戰中一路退守，在國會擁有近四分之三的多數，最後卻連簽訂的台美議定書都守不住，落得必須向美方道歉認錯的地步，這豈止是黨政協商出問題而已，馬英九更該問的是，為何立法院根本不甩府院黨的共同意志？

    　政府擴大美牛進口消息一傳出，國民黨團立刻在立法院高分貝嗆聲，「誰同意開放內臟、絞肉，誰就送亂葬崗！」一槍開下去，擺明了就是不爽國安會沒有事先溝通。其實，疏於溝通、禮數未到都不打緊，下次補回來就是；問題在於，這一個多月來，馬英九打遍了反美牛要角的電話，蘇起還屢屢親上火線補破網，執政黨團反美牛的意志卻不為所動，明顯失控的黨團，讓馬政府禍起蕭牆。

    　立委洪秀柱說，「我很好溝通阿，但我連個屁都不知道，要辯護什麼？總不能盲目相挺。」也有藍委不諱言，「總統講這麼多都不是重點，問題不在牛肉，而是決策過程，不給你一點教訓，將來不知道還有多少黑鍋要揹。」更有立委說，在黨意與民意之間，「我選擇民意」。

    　其實，搬出「黨意與民意的落差」，根本是模糊事件的本質；外界要問：反美牛是「民意」，難道違反台美議定書，讓台灣遭美國報復也是「民意」？在整個「美牛論述」上，執政當局並非毫無立基點，但案子到立法院，黨籍立委卻寧可讓修法案「開花」，也不願出面捍衛，到底何以致之？

    　被問到為何不挺府院的修法立場，一位國民黨立委卻反問：「你告訴我，為何要挺『他們』的立場？挺了對我有什麼好處？」政治不外乎人情的交流與利益的交換，當兩者都不存在，總統對立委，真是帝力於我何有哉！

    　馬英九早就看到類似的領導危機，因此自兼黨主席，自己跳下來指揮，要讓黨政一元化。不過，「領導」的心態未變，手法也未翻新，終於在美牛案大挫敗；見微知著，馬政府看到自己的執政危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