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哩咖拉……」一連串金屬的撞擊聲從他的因興奮而微微顫抖的掌中傳出。他拿著屬於這扇門的鑰匙,此刻,他站在這裡,站在這個他當初所背離的起點,他離開幾十年的家。
他想著那個曾無知的自己,是如何狠狠傷透家人的心,再摔上這門離去。他以為他抱持著青春的特權。一開始,他只是受夠了父親,那個老傳教士的滔滔不絕。他不想聽父親那一套,也不想做。可惜,這個村莊太小,而他父親又是這兒唯一的牧師,這使他無論處在這村裡的何處,都彷彿在父親的眼線底下──因為有誰不知道他是牧師的兒子?他開始離經叛道,或是說,以一種很孩子氣的方式反抗他的父親。而他可憐的母親,她就是太心軟了些,總是苦苦哀求他收手,但沒有一次是成功的。而他的父親早被他氣得不願再跟他說話,就某方面而言,他成功達成他的目的──他讓他父親閉上了嘴! 後來,他離開了這裡,因為他知道這裡除了他母親,是沒人想見到他的。這樣也好,他早就想逃離這,逃離他父親的眼線,他之前只不過是欠缺個理由罷了!
他離開時,以留下許多淚水的母親忍不住又啜泣了起來,而父親則是坐在母親身後的椅子上。不同於以往威嚴地輕倚在椅背上,他的雙手緊握,而他的表情則看不清楚。而他想應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吧,但又忍不住想,或許搞不好父親是高興的,因為他這個大麻煩終於要走了!他停止多餘的遐想,有力的手推開了門──他大步離去。
幾十年過去,他在外頭收斂許多(因為那都是他反抗父親的手段,既然他父親不在了,就沒有必要下去了)他過得快活許多,因為這裡沒有人知道他父親是誰,是什麼來頭。他也累積了筆錢,是比以前富裕了,但他始終是一個人,一個人住在租來的公寓。工作完回家,打開那冰冷的鐵門,傳來金屬摩擦的尖銳聲響,兒門的裡頭總是暗的、安靜的,讓他感覺到一股以前少有的孤獨。
他停止回想,因為他已經站在冷風中許久,那串鑰匙沾滿了汗水,他掌心的汗水。他緩緩抽出鑰匙往門上的鎖孔去,就在碰觸的那剎那,他停住了。他開始擔心起來,擔心打開門後是怎樣的情景。暗的?無聲的?抑或是……。他竟感到害怕!手又微微顫抖了起來,但不在是因為興奮,而是由於害怕。「叮哩叮哩」鑰匙與鎖頭的碰撞傳出了那如低語的細碎聲響。
他無法停止就像他無法停止害怕面對孤獨,和過去──他們會原諒他嗎?或許不會吧。就算他現在已不如從前,他該出現在這裡嗎?還是回去吧!當他這麼想時,突然,「喀嚓」一聲,門被打開了。門內的光線映照在他困窘又錯愕的臉上,而在他面前的則是他一臉驚喜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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