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門舞集」參考文章二:面對大海──火災後的雲門遠景/盧健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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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年二月十一日,大年農曆初五凌晨,忙於為新舞作「花語」的排練準備工作,凌晨過後林懷民方就寢。恍惚中,八里龍米路上響起消防車畫破寧靜的響笛,一輛接著一輛聲聲相疊,卯力衝刺。
一陣不祥的預感。兩點四十分,家裡電話響起,「林老師,排練場著火了!」
林懷民趕抵火場,大火在寒雨中延燒,半山坡上的排練場,由於水線不足,一百七十五位消防人員搶進搶出,火勢仍難控制,排練場玻璃窗依然抵不過高溫爆開了,鋼樑砰然倒下。十六年來支持雲門成為國際一流舞團的鐵皮屋排練場,從此走入歷史。
二○○八年,雲門國內外共有一百二十一場演出,火燒的雲門排練場裡有三月底即將要到紐約古根漢美術館蔡國強回顧展上演出的「風.影」服裝及道具,赴馬德里國際舞蹈節演出的「水月」服裝,以及九月新舞作「花語」使用的八萬片花瓣,鋼琴、音響、電腦,還有,那數不盡的雲門表演紀錄資產,包括「薪傳」裡陳達「思想起」的錄音母帶、「白蛇傳」楊英風所做的立體藤雕,全都付諸一炬。
以貨櫃與鋼樑組裝出的雲門天堂
這座二百多坪大的雲門排練場是個違章建築。
搬到八里之前,雲門先後在台北市區三個二十多坪的公寓排練。地方小,天花板低,無法充分延展身體,但又沒有資金去租夠寬敞夠高的地場,八里的鐵皮屋排練場是復出後的雲門所能選擇的最佳出路。隨著雲門在國際上愈來愈知名,到八里坐上計程車,司機可以很快地把客人載到偏僻的雲門排練場,附近的農戶、鄉民以與雲門為鄰而感到光榮,排練場的違建身分彷彿被遺忘。
火災後第四天,「雲門排練場是違建」在報上曝了光。林懷民透過辦公室發表了一篇「沉痛的告白」,他在信中寫道,這是所有台灣表演團隊困境的縮影。「十六年來,在違建的、盛夏燥熱、寒冬刺骨的鐵皮廠房裡,我們覺得在天堂。」
這座以貨櫃與鋼樑組裝出的雲門天堂,前面是大排練場及辦公室,角落裡以一個小貨櫃改裝成小佛堂,二樓有舞者的小圖書室,都是雲門人安頓身心的重要需求。一九九九年二團成立,又在後方再加蓋了一間小排練室。排練場外面的畸零地上種著花花草草,夏天雲門舞者的喘息聲被蟬鳴蓋過,空氣裡飄浮著野草的泥土氣味。雲門的工作人員在此鋪洗稻米、買缸種荷、研墨習字、雲門人在這裡哭過,笑過,也在這裡送別了他們摯愛的編舞家羅曼菲和伍國柱。
這個座落在觀音山腳下的排練場,造就了雲門從一九九二年至二○○八年這十六年間穩定向上,顛峰發展的能量。雲門在這段時間裡,成為國際上各大藝術節及重要劇院爭相邀請的舞團。
林懷民的三個願望
一九九八年雲門舞集二十五歲,創辦人林懷民曾公開許下三個願望:一願舞團的國際碼頭更寬闊;二願雲門成立子團,在學校、地方社區演出,來彌補一團頻繁的國際行程對台灣民眾的虧欠;三願成立舞蹈教室,讓孩子們的身體跳自己的舞。
在「流浪者之歌」(一九九四)後,林懷民已經體認到東方身體美學與內在心靈活動密不可分的關係,雲門舞者開始與熊衛大師學習太極導引,以呼吸導引動作,強調身體張與弛,鬆與緊之間的循環與流動關係;聘請徐紀指導拳術的訓練,加上靜坐的日課,雲門舞者的身體開始有了下沉卻靈敏的重心能力,氣韻飽滿,動靜交融,呈現如流水般的綿延柔軟,舞者身體的自由度達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一九九八年發表的「水月」,舞台上流水潺潺,緩慢綿延,堅韌柔美,充滿氣與空間感的肢體動作,巧妙地融入在巴赫著名的大提琴無伴奏組曲裡,堪稱後雲門時期奠定林懷民藝術顛峰的經典之作。這個節目獲得二○○○年雪梨奧運藝術節的最佳節目、法國里昂雙年國際舞蹈節最佳编導,二○○三年《紐約時報》每年年底的藝術評論選為「年度最佳舞作」。這支屆滿十歲的作品迄今依然在雲門每年上演的舞作中連演不輟。
雲門的國際演出頻繁了,就無法到台灣的城鄉各地演出,一九九九年,雲門成立二團,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去校園、各鄉鎮為民眾跳舞。林懷民找了個性爽朗的羅曼菲來擔任二團藝術總監,羅曼菲左手挑選年輕優秀的編舞家,右手把這些風格多樣且平易近人的作品,透過年輕而充滿青春朝氣的雲門二團推進校園給年輕的觀眾。除了在都會裡的年度公演「春鬥」之外,他們深入台灣各鄉鎮、社區及校園,乃至於外島馬祖、金門、澎湖。
一九九八年,在老雲門人溫慧玟的帶領下雲門舞蹈教室成立,雲門舞集的意義化成一個個不斷抖動蛻變成長的綠色小蝌蚪。舞蹈教室成立之前,花了三年的時間,集合舞者,幼教老師、心理教育專家研發「生活律動」的教材,與其說雲門舞蹈教室做的事是「教跳舞」,不如說,它是以身體律動為媒介去啟發小朋友「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於一般把舞蹈當「才藝」的教學理念,雲門舞蹈教室將孩子的生活經驗與學習串連在一起,啟發孩子的感官與想像力,讓孩子自己去發揮潛力,才是重點。雲門舞蹈教室迄今有二十一間教室,全省一萬多名學員。
一九九九年,老天爺讓五十歲出頭的林懷民在八里基地上,實現了擘畫三個雲門版圖的心願,雲門躋身國際一流之列、舞團行程預約到未來三年,二團持續到學校、社區甚至醫院做示範與演出,舞蹈教室穩定成長。在他日復一日如耕牛般的工作與作息裡,二○○八年的這場大火,忽然打亂了編舞家「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的日子。
下一個理想在哪裡?
火災後第十天,怪手剷平八里排練場殘骸的那一剎那,林懷民雙手抱胸,緊抿著嘴唇。
英國劇作家王爾德曾如此嘲諷他自己的生命苦難:「人生有兩種悲劇,一是理想無法實現,一是理想已經被實現,而後面一種更糟,是悲劇中的悲劇。」在排練場倒下的那一瞬間,與其說火災是林懷民此刻的「悲劇」,不如說,一個先前理想已被實現的雲門更是林懷民心中輾轉燒灼的關鍵。
「《金剛經》裡面說,夢幻泡影。人生無常,雲門可能是虛幻的。」災後一個月,林懷民在接受《商業周刊》的採訪時感性地說:「我知道雲門的根基是脆弱的。一個表演的人,特別的知道什麼叫做顛倒夢想。從你整個創意、到你的演出,全部是顛倒夢想的結晶。幕一落的時候,那個事情是不存在的。」
「再弄一個排練場,很快的,一兩百萬綽綽有餘,繼續把雲門『該做』的事情做下去,完成該演的行程。」林懷民談到,「但,六十幾歲了,重複做這些事情對我的意義是什麼?如果今天雲門就必須結束,那和五年、十年後再結束,能對這個社會有什麼不同?」
成團三十五載,雖然躋身國際頂尖舞團之一,林懷民仍常常以「跑江湖演野台的歌仔戲班」來形容雲門。在八里的這些年裡,因為排練場是違章,很多事情想做而不敢做,雲門董事會這兩三年來,一直建議雲門離開八里,蓋一個自己的地方,但林懷民一直不敢啟動這件事。因為「開發的資源鉅大,被驚動的人會太多。」
新的生命幹勁──建立永續基地
排練場火災的新聞幾乎佔據了電視報紙版面半個多月的時間,雲門排練場原來是鐵皮屋的內情,引起了輿論對台灣整體藝文環境的討論,中央及地方縣市文化主管機關紛紛表達關懷之意,並希望爭取雲門進駐所屬的縣市。
火災當天下午,台北縣長周錫瑋到火場,向林懷民推薦了與八里一水之隔,位在淡水河口的淡水藝術教育中心,毗鄰滬尾砲台和淡水高爾夫球場,佔地一公頃,林懷民與一起踏勘的建築家黃永洪(雲門基金會董事)、葉芠芠(雲門基金會暨舞團執行總監)、張贊桃(雲門舞集技術總監)等一行人,一眼就愛上幾乎「像位在森林裡」的這棟水泥建築,更重要的是,充滿台灣歷史源頭記憶的鄰居──劉銘傳在一八八六年,應對中法之戰所建造的滬尾砲台。
初春料峭的氣溫裡,一行人望向淡水河口,熱切的林懷民卻脫得只剩一件無袖汗衫,心中冉冉升起一個新的理想:「看遠,建立一個可以推動『專業‧教育‧生活』志業的永續基地。」
雲門是台灣第一個職業舞團,但三十五年後,仍然是唯一的一個全職的舞團。「整個藝文環境沒有改變,我們仍然沒有這個產業。」這是林懷民最懊惱的現實。
在這個環境裡,雲門雖然過得很辛苦,可是它是社會力所凝聚出來的一個團體。在十幾億人口的華人世界裡,它也是唯一一個長年在國際舞台上推陳出新的品牌。而雲門在九○年代發展出的三個版塊:一團、二團及舞蹈教室,涵蓋了從正式表演到草根性、社區性的表演,以致於舞蹈的生活教育與應用,都分別累積出完整的經驗。這些經驗如此可貴,「我希望我們能應用這些經驗,在淡水經營一座以表演藝術為核心的藝術教育創意園區。」
願景讓林懷民找到新的生命幹勁,「我要賭一下。」 一九七三年,二十六歲的林懷民不是賭一口氣,而是憑一股傻勁開始做雲門,「我沒有know-how,也不知道雲門能存在多久。」但三十五年後,雲門團隊擁有紮實的國際經驗、管理、製作與教學經驗,有這些後盾,六十一歲的林懷民說:「這回的賭,是帶著清楚的願景及計畫細節,安身在一個歷史的遺跡和大自然的氛圍裡,走一段歷史性的任務。」
只是,這個選擇要付出的代價,「就是我」,「編舞家」林懷民的生命折損。但,「我覺得值得。」
上天給雲門三十五週年的大禮
林懷民邀請了有宜蘭厝經驗,和他一樣鍾情於泥土與大自然情感的青年建築師黃聲遠來參與設計,「第一次與聲遠相偕去淡水看場地,坐在看得到觀音山的樹下談話,他跟我要求:『我需要花些時間去搞清楚此地的風怎麼吹,水怎麼流。』我心裡知道,找對了人。他把處理人和環境的和諧關係列為第一,而不是硬體的造型問題。」
到三月雲門展開密集的國外巡演前,林懷民已勾勒出輪廓清晰、充滿活力的雲門淡水新家藍圖,並在董事會上對所有災後一直焦慮雲門未來發展的董事們,侃侃道出雲門前所未有的雄心壯志。
未來的淡水園區裡,除了雲門主業的創作與表演之外,還有兩大塊新開發的任務,一是針對中、小學生設計的藝術教育中心,一是培育各類型年輕藝術家的搖籃。
「孩子們到淡水,不是只知道鐵蛋而已。將來他們第一站到台灣第一個殖民地遺跡紅毛城、中法戰爭的滬尾砲台,再進入雲門。在雲門用『薪傳』的影像來講解台灣先民與大海的故事;教他們『薪傳』裡的插秧動作,用舞蹈體驗的方法了解身體與生活的關係。」
「我們也可以用『行草』做主題,實地提供紙和墨,讓孩子們觀察水和墨在紙上的變化,理解書法和呼吸的關係,我們不要正經八百地教導他們中國書法歷史,只是希望透過實地的書寫及觀賞,領略書法之美。」
園區是在一片綠蔭及草坪裡,會有荷花池、咖啡廳,花園裡有曼菲的雕像,夜間燈光打亮之後,就成了森林劇場。「這裡可以發生的事就更多了。」
「當我們穩定成熟時,就能有夏季藝術節、創意市集,」每一季有一位駐園藝術家來這裡創作、展示,同時,也可以教遊客動手享受創作的樂趣。表演藝術類更不會缺席,三個排練場,外加一個戶外園區,「有這麼多空間可以讓大家『玩』!」 甄選音樂、舞蹈、導演、做佈景設計等各類想做創作的年輕人,由雲門提供創作的基本條件。假日裡,每個排練場在不同時段裡都可能有演出,遊客來這裡,每一個時段都有人文的、美學的活動在園區裡發生。
忽然之間,春節裡的那場大火,彷彿成了上天送給雲門三十五週年的大禮。林懷民幹勁來了。做為國內表演團隊裡的龍頭老大,排練場沒有燒掉之前,雲門最遠的營運規畫是未來三年,但未來,「我不再只做三年,而是去想三十年的事。」
籃球明星麥可喬丹有一支讓年輕人為之瘋狂的經典廣告,廣告裡這位黑色巨人說:「重點不是這雙鞋,而是知道要往何處前進,同時並未忘記起點所在。」所有的夢想者都不是因為有一雙「好鞋」才開始,對於雲門而言,排練場也不過就是一雙鞋,更重要的是,雲門的一百多位舞者與工作人員知道夢想的路要往哪裡去,並繼續以夢想燃燒熱情。
大年初六,火災第二天,春節假期結束,雲門舞者如期開工排練。林懷民面對媒體,宣布雲門二○○八年所有的演出行程照常,復興北路辦公室的行政團隊則在密集的工作負擔裡,開始思考所有的災後重建工作,包括處理各地民眾、企業、機構潮湧而來的關心電話、信件與捐款,專門負責對外公共關係的雲門副總黃玉蘭常常打開信件便紅了眼眶,「這些支持讓我們有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到六月底,雲門向董事會報告來自社會支持雲門重建計畫的捐款共有四千一百四十八筆,高達三億七千萬元,「我們真的能體會到其中社會的期待和鄭重的託付。」黃玉蘭說。
雲門送進台北縣府的促參計劃書如此書寫淡水新家的開創性意義:「這可能是華人世界裡有史以來民間對一個非營利文化事業的最大投資。這也是台灣第一個政府與民間合力建構的藝術創意中心。」
「老林死定了!」林懷民在辦公室大喊出來,好像扛起了薛西弗斯丟給他的千斤巨石。
勇敢面對大海,因為這裡面才有機會
對於新家催生的過程,林懷民的第一原則:「要合法。」但諷刺的是,台灣政府對藝文環境缺乏關注與視野的表現就正在法源上。台灣發展經濟、高科技,從場地到免稅,來協助產業的發展。表演藝術,除了小額的補助,其實沒有法規來落實產業的肇建。法源不足,高喊文化的口號就只是淪於因人、因事,而非因制度設計出的結果。
火災後,文建會提供景美人權園區(原為國防部軍法局景美軍師看守所),做為雲門一團暫駐排練場,解決了雲門的燃眉之急。但林懷民婉拒了文建會的金錢協助,「我不能拿,因為沒有藝文團體的急難救助相關辦法。」促使了後來文建會責成相關部門編列二千萬元預算並擬定急難救助辦法,讓爾後需要協助的藝文表演團體都能得到合理、合法的緊急救助資源。
農曆年開春後,上從陳水扁總統、立法院,下至許多地方政府沸沸揚揚想幫雲門的忙,但,能幫上的不多,原因很簡單,「你沒有這個法,你就幫不了我的忙,」林懷民說。
至於新家呢?在台北縣政府的協助下,雲門基金會執行總監葉芠芠開始研究如何合法取得淡水新家土地的使用權利。但翻遍了所有的法令,政府沒有任何可以讓藝文團體長期進駐閒置空間的法規,而政府高喊推動文化創意產業五年,也沒有一條相關的促進產業辦法。「總而言之,就是沒有現成的法令可以讓台北縣把淡水新家土地移交給雲門,讓雲門做超過十年以上的使用。」葉芠芠在努力研究各種可能途徑之後,向林懷民做了總結:「我們只能沿用促參法。」
「促參法」原名「促進民間參與公共建設法」,原始精神就是引進民間的資金、創意及效能來參與公共建設開發,說白了就是降低政府成本,但吸收民間效益與效率的委外設計。原為鼓勵工商界參與公共建設共創雙贏,執行上最根本的遊戲規則就是價高得標,以及利潤回饋多者為贏。走「促參法」的路子,如果縣政府等相關單位沒有文化優先的視野與考量,雲門就會艱辛地進入營利的競技場裡。
「我們硬著頭皮去走看看,把那個過程當成一場漫長而痛苦的表演吧。」雲門團隊預計如果順利的話,最快也要到二○一一年才能搬進新家。目前那這段時間呢?
從二○○八年五月開始,雲門內部展開密集的組織改造課程,一方面凝聚團隊的共識,另一方面把表演團體最不擅長的「規格化」管理導入團隊文化裡,「因為是要做三十年的事,所以經驗模式不能再只是靠人傳承,同時也必須靠管理方法。」這位多年來以「強人」風格領導團隊的藝術家知道,這是雲門從表演團隊變成經營團隊的轉型時刻,「過去大家問我接班人的問題。我說,沒有接班人的問題,只有機構的問題。機構在,在這裡工作的人就有時間和機會成長,並且透過這個場域繼續與社會對話。」
「火燒的那天,就是戰役、善意與鞭策同時掉落在身上的開始,企業家捐給我們的錢是他們用很壞的生活品質交換來的,捐一千元的人則是省下看電影或付房貸的錢,對我而言,那個一千元很大。它們不只是後盾,也是老百姓渴望文化的託付,我不能讓它成為泡影。」
林懷民同時擔心,物價節節上升,如果促參通過耗時,目前的捐款可能不足建造黃聲遠設計的房舍。表演藝術不同於娛樂事業,無法自給自足,中外皆然。未來房舍竣成,雲門仍得繼續籌募營運及辦理活動的款項。雲門永續的遠景註定艱辛。但是林懷民和雲門人不允許自己放棄。當「花語」、「水月」光燦演出之際,雲門人咬緊牙關,同時忙於國外巡演的準備,以及淡水園區的籌劃,面對短期和長期的挑戰。
雲門三十五歲的處境,彷彿薪傳裡「渡海」的那個場面,整齊畫一的身影、劇力萬鈞的呼吼,赤裸胸膛的男舞者們攜妻帶眷拜別故土,年輕的身體投向彼岸,雖然波濤洶湧,但「勇敢面對大海,因為這裡面才有機會,」林懷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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