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丹,是全球最後引進電視的國家,卻因為梁朝偉、劉嘉玲21日將在那裡舉行婚禮,可能成為最多人想在電視機前觀看的國家。有人說梁、劉選在不丹結婚,是因為不丹限制觀光人數,他們可以藉此擋掉一些狗仔記者,能不能辦到不曉得,但不丹人一定煩死了,因為…。
國家地理頻道20日和21日播出紀錄片「人間伊甸園:不丹」,以下是我的舊作,讀完就曉得不丹人為何覺得煩死了。
不丹 全球最後引進電視的國家
不丹是快樂的窮國,從前鎖國是擔心現代世界的「汙染」;後來開放電視,又憂心媒體成為「媒介」,把文化「細菌」帶進來。
天真無邪的結束?不丹兒童接收「已開發世界」資訊,其中包含暴力、性暴露和消費至上主義,愈來愈多不丹人擔憂失去傳統價值,希望找回失去的純真。(美聯社)
位於喜馬拉雅山間的不丹王國,堪稱全球化浪潮下的最後淨土,它的迷人處在於長期鎖國保留的純樸善良民風,及嚴厲環境保育法令保存的優美風景與生態。
不丹超過九成的人民是僅能餬口的農民,平均收入一千四百美元,但在2006年的「世界快樂地圖」,不丹排名全球第八,被譽為「快樂的窮國」。不丹最特別的就是「快樂立國」,前年剛退位的國王旺楚克(Jigme Singye Wangchuck)獨具慧眼,在1972年宣佈獨創的名詞:「國家快樂指數」(Gross National Happiness)。他說可以不在乎「國民生產總值」(GNP),但要關切「國家快樂指數」(GNH)。
雷龍也笑嘻嘻的。不丹又稱雷龍之國,視龍為聖潔、威嚴象徵,但龍卻是笑嘻嘻的(左圖),因為他們「快樂立國」,看待「國家快樂指數」更重於經濟發展(右圖海報英文字)。
不丹71%國土由森林覆蓋,禁止伐木、禁止釣魚。綠意隨處可見,是不丹人與自然和諧共存的表現。農民寧捨經濟效益高的化肥,而使用牛糞等有機肥。污染性工廠不准設立(所以沒有印刷業,所有文書都送去印度印)。國家最主要的經濟命脈是水力發電,但選擇深入地底建造發電廠,減少對森林的影響,施工期因此拖長,增加成本在所不惜。
不丹的首都是廷布市,青山夾擁,藏式民居依山而建,廷布河蜿蜒流過。政府一向致力於不讓外來文化影響傳統佛教文化,所有建築須維持傳統樣式,即使新建房子改用鋼筋水泥,仍要維持數百年前的外貌和風格。法律並規定,所有人必須穿著傳統佛教衣袍,不同階級,衣袍不同;男性不准留長髮。
不丹致力保護傳統文化,所有人必須穿著傳統佛教衣袍,不同階級,衣袍不同。(取自Postcard from Bhutan)
不丹人的生活節奏緩慢,生活方式簡單,不追求經濟發展,這些特質正是他們快樂的泉源。旺楚克國王認為,保護人民免於現代世界價值觀的汙染,是維護國家快樂的關鍵。
就是為了免於現代世界的「汙染」,不丹遲至近年才開放觀光客入境。雖然旅遊業已成為第二大經濟來源,但為了防止外來文化入侵,他們寧願少賺外匯,設下每年一萬人入境的限額;此外,手續繁瑣,觀光收費昂貴,規定每名遊客每天最低消費限額200美元,以收「嚇阻」作用。
但現代文明「細菌」的傳播,不只是透過觀光客帶進來。媒體,不錯,大家立刻想到無所不在的媒體。
不丹全國只有一家報紙,每星期出刊兩日,另有銷售印度報紙。1999年,在終於擋不住情形下,開放設置電視台,是全世界最後一個引進電視的國家。現有衛星頻道40多個,包括Discovery、HBO、BBC、CNN等;唯一的本地電視台主要播新聞及文教節目。2000年,也允許設置網路。
在「快樂的窮國」,超過九成的人民是生活僅能餬口的農民,其餘大多為工匠。不是每家負擔得起電視機和節目月費,所以有電視的家庭往往成為親友、鄰居的聚會所;而擁有電視機,已成為不丹人提升生活水準的最新指標。看電影也逐漸成為不丹人的休閒,首都市中心有全國唯一的電影院,每天播放兩場國片或印度片。
不丹位於喜馬拉雅山間,長期鎖國保留的純樸善良民風,堪稱全球化浪潮下的最後淨土。(取自Postcard from Bhutan)
作家褚士瑩在「不丹電視台」一文描述:「我問朋友,有電視以後最大的區別是什麼,他說原本客廳的椅子是繞成一圈的,讓房裡的每個人都可以面對面,自從有了電視,椅子就通通面向電視機了。」
引進電視八年,接收許多「已開發世界」的資訊與圖像後,不丹開始出現檢討的聲音。有人認為電視破壞了家庭生活、古老傳統,帶來犯罪和不良少年問題。教師也不滿城市的孩子經常看電視到深夜,以至上課不專心。尤其當電視不斷傳出「你要成為百萬富翁嗎?」的聲音,當電視帶來暴力、性暴露和消費至上主義,許多人看見傳統價值與世界的碰撞,感覺必須趕緊採取行動,找回失去的純真。
但也有許多人認為,電視讓他們增廣見聞。許多人透過電視,生平第一次看到世界上發生許多災難與犯罪,才發現自己生活在一個多麼祥和的世界。而且它讓一家人晚上聚在一起,父親不會出外喝酒;酒精是不丹人民的主要殺手。
但新聞通訊部長道爾吉並不這麼樂觀,他指出:「政府開始懷疑開放電視是否正確,因為它提高了人們的期望,可能令人不快樂。」
前任不丹國王旺楚克,獨創「國家快樂指數」一詞。他不擔心電視的「污染」,相信人們自會懂得判斷是非善惡。
道爾吉也許並非杞人憂天。
褚士瑩寫道:「現在,越有錢的人家越安靜,因為自從有了電視,醒著的時候隨時都在看電視,原本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傳統,也跟著足球賽事的轉播時間,日夜顛倒了。」
一兩年前還是稻田的地方,現在搭著鷹架蓋房子。年輕人開始接觸西方文化,手機、網咖日趨流行。從電視看見好萊塢、看得到買不到的購物頻道、加勒比豪宅等種種「富裕」景象,可能日久產生「人比人」的相對剝奪感,但期望值與實際滿足之間有落差,會產生挫折感,成為社會不穩定的源泉。
為了怕異文化、差異價值觀入侵而不讓人民接受資訊,已經不可能了,這是八年前開放電視的主因。開明的國王並於2005年公布第一部憲法草案,2008年將舉行第一次民主選舉,結束君主統治。但分析家說許多不丹人反應冷淡,擔心民主化可能帶來其他民主國家的貪污。
許多觀光客形容,不丹的街頭風光就是一派從容閒適,他們的時間觀念不強,總是說「Take your time」,要你別顧慮時間,慢慢逛。多數不丹人仍過著日出上班、日落回家,肚子餓便吃飯的生活節奏。西方連鎖快餐店等全球化產物仍未進駐,國民依然淳樸。
比起不丹的新聞通訊部長,褚士瑩也樂觀多了,他說:「在這個還有百分之七十沒有電力的國家,電視再怎麼樣也普及不到哪裡去啊!」不丹的前任國王也不擔心,他相信人們自會懂得判斷是非善惡。
《伊朗電影/生生長流》地震死亡5萬 繼續看電視吧
伊朗導演阿巴斯又一部闡揚尊重生命的電影,獲得多項影展大獎。
伊朗電影《生生長流》(Life and Nothing More)是伊朗導演阿巴斯(Abbas Kiarostami)繼「何處是我朋友的家」後,又一部對尊重生命的最高禮讚,曾獲坎城影展、威尼斯影展等大獎等。
1990年伊朗大地震,奪走五萬條人命,震央就在《何處是我朋友的家》拍攝的山區,阿巴斯擔心片中兩個小演員,帶著兒子去災區找他們。一路上看到浩劫餘生的人仍頑強活著,不因傷痛太沈重而一蹶不振,深深打動了阿巴斯。於是拍片的初衷改變,他以寫實紀錄手法,敘述強震後的強韌生命力。
影片裏的演員大都是當地居民,沒有具體的中心情節,有的話就是阿巴斯所說:「是人們對生活的熱望」。相形之下,死亡與毀滅黯然失色。
片中的導演父親和兒子普亞開車前往山區,一路斷垣殘瓦,交通嚴重癱瘓。途中他們幫老婦把沉重的瓦斯罐運上山,向一個失去16個親人的婦女問路。當另一個失去長子的女人責備上天,普亞則堅持說這絕不是真主的意思。還有個年輕男子死了六十多個親戚,但他如期結婚,不顧服喪傳統:「等六十多個人的喪禮辦完,不知道要多久。」
還有個全家唯一倖存的男人,讚美真主讓他活了下來,好埋葬家人。應該絕望的人卻異常堅強,正像片名《生生長流》,生命在任何時候都會以驚人的毅力尋找生活的力量。
導演父子終於找到其中一個小演員,把他載到難民營。那裡正忙著支起電視天線,準備收看世界盃足球賽。導演問接天線的人,剛死掉這麼多人就看足球,難道不會內咎?答覆是:「我妹妹及姪兒都死了,但世界盃四年才一次。」
喜瑪拉雅山中與世隔絕的不丹,原本不准看電視,1998年世界盃足球賽決賽那天,國王法外開恩,在國家廣場架設大螢幕電視轉播,吸引幾千人觀看,隔年便開始有限度開放電視合法化。
究竟是世界盃的魅力,還是電視的魅力,讓相對於「現代國家」而言偏遠、落後的兩國如此著迷?
《生生長流》影片末段,普亞想留下來看電視轉播世界盃,導演爸爸獨自上路,尋找另一個小演員。父子倆分別融入的不同人群,都對整個環境安天樂命,不執意於人情的拘抳,不自怨自艾,就只是繼續生活。也繼續看電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