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尼爾斯·哈夫(丹麥)詩十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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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爾斯•哈夫詩選(丹麥)
Selected Poems Of Niels Hav(Denmark)
舒丹丹 譯 (據英譯本譯)
Translated By Shu Dandan From The English Version
○ 尼爾斯•哈夫(Niels Hav)簡介:
尼爾斯•哈夫(Niels Hav,1949— ),丹麥當代詩人及短篇小說家。1949年出生於日德蘭半島。已出版詩集五部,短篇小說集三部。2006年,在加拿大出版詩歌英譯本《我們在這兒》。曾遊歷歐洲、亞洲、北美洲及南美洲;作品被相繼譯成英語、阿拉伯語、西班牙語、意大利語、土爾其語、荷蘭語等多種語言;曾獲多項文學獎項。現居哥本哈根。
○ 尼爾斯•哈夫(Niels Hav)詩十二首
舒丹丹 譯
目錄(Contents)
1.警句(Epigram)
2.父親來訪(Visit From My Father)
3.我們在這兒(We Are Here)
4.哥本哈根的女人們(Women Of Copenhagen)
5.在黑暗中捕捉蜥蜴(Hunting Lizards In The Dark)
6.我奇妙的筆(My Fantastic Pen)
7.穿木屐走路的夢想(The Dream Of Walking In Clogs)
8.沈默(Silence)
9.這常是種安慰(Often It’s Been A Comfort)
10.雙重暴露(Double Exposure)
11.愛(Love)
12.為詩人辯護(In Defense Of Poets)
警句(Epigram)
你可能終老一生
與詞語相伴,
卻不曾找到
恰當的那個。
就像一條可憐的魚
裹在匈牙利報紙里。
首先它死了,
其次,它不懂
匈牙利文。
父親來訪(Visit From My Father)
我死去的父親前來探訪,
重新坐回他的椅子里,傳給了我的那把。
嘿,尼爾斯,他說。
他黝黑而強壯,頭發像黑漆一樣發光。
有一次他曾將別人的墓碑搬走,
用一根鋼棒和一輛手推車,我給他幫過忙。
現在他親自
搬走自己的。近來怎樣?他說。
我告訴他一切,
我的計劃,所有不成功的企圖。
我的公告牌上垂著十七張賬單。
扔掉它們,
他說,它們又會回來的。
他大笑。
多年來我對自己太嚴厲,
他說,我夜不成寐,把自己磨成
一個體面的人。
這很重要。
我敬了他一支煙,
但現在他已經戒煙了。
屋外的太陽將屋頂和煙囪都要燒著了,
街上收垃圾的人在大聲喧嘩,相互
說笑。父親起身,
走到窗邊,朝他們張望。
他們挺忙,他說,很好。
做事去吧!
我們在這兒(We Are Here)
我迷失在鎮上一個奇怪的地方。
所有的街道都陡峭地向上,步履匆匆的人們
身著淺色衣裳跑過我身邊,
看上去他們的行包都很輕盈。
我攔住某人打聽方向,
馬上,我就站在了一群友善的臉
中央。——你想去哪兒?
我開始解釋。他們聽著,
微笑,仿佛是第一次
他們聽到了一種死去的方言。
然後他們開始七嘴八舌,
朝各個方向指點。
我翻出我的地圖。他們急切地將它攤開,
饒有興致地研究。——我們在哪兒?
我問道,手指按住地圖。
他們望著我,齊聲重複我的問題。
隨之爆發由衷的哄笑,
我也笑了,我們正見證一件非常有趣的
事兒。——這兒,他們中的一個指著
我們站立的地面說。——我們在這兒!
哥本哈根的女人們(Women Of Copenhagen)
在從尼亞斯街到東橋的40路公共汽車上
這一回我又一次愛上了
五個不同的女人。
這種情況下一個人該怎樣控制自己的生活?
一個穿著毛皮大衣,另一個紅色威靈頓長靴。
她們中的一個正讀著一張小報,另一個海德格爾
——街上雨水泛濫。
在阿曼傑大道一個濕透的公主進來了,
興奮又狂野,我被她完全迷住。
但她在警察局跳下了車,
取代她的是兩個裹著火焰般頭巾的女王,
在去市醫院的路上她們用刺耳的巴基斯坦話
一路交談,公共汽車在詩歌中
沸騰。她們是姐妹,同樣美麗,
所以我對她倆一見傾心,立刻計劃著
拉瓦爾品第附近小山村里的新生活,
那里孩子們在木槿花的香氣里成長,
他們絕望的母親唱著傷心的歌,
當黃昏籠罩在巴基斯坦平原上。
但是她們沒有看見我!
穿毛皮大衣的那個在法瑞梅格斯街下車時
在手套後哭了起來。
讀海德格爾的女孩突然合上她的書,
帶著一種譏諷的微笑直直望著我,
仿佛突然捕捉到一個小人物的一瞥,
在他特有的無足輕重中。
當她起身與其他人一道離開公共汽車,
那是我的心第五次碎裂。
生活如此殘忍。
在放棄之前我又繼續了兩站路。
結局無非如此:你孤獨地站在
欄桿邊,吸著香煙,
情緒激動,又微微的不快。
在黑暗中捕捉蜥蜴(Hunting Lizards In The Dark)
那場突如其來的殺戮發生時
我們正在湖邊漫步。
你談起席曼諾夫斯基,
我研究一只白嘴鴉
啄食狗糞。
我們都沈浸在自我當中,
被一種無知的殼所包圍,
保護著我們的偏見。
整體論者相信喜馬拉雅山的一只蝴蝶
拍一拍翅膀就可以影響南極洲的
氣候。這可能是真的。
但在坦克蜂擁而至
血肉從樹上滴落的地方,
這絕非安慰。
追尋真理如同在黑暗中
捕捉蜥蜴。葡萄來自南非,
稻米來自巴基斯坦,棗子成熟於伊朗。
我們支持開放邊境
供給水果和蔬菜,
但無論我們如何扭轉和掉頭,
屁股都在身後。
死者埋在報紙深處,
於是,我們能夠坐在天堂邊緣的
一條長凳上,安然地,
夢見蝴蝶。
我奇妙的筆(My Fantastic Pen)
我喜歡
用一支街上撿來的舊筆寫字,
或是一支促銷筆,最好是從電工手里、
加油站或銀行里得來的一支。
不僅僅因為它們便宜(免費),
而是我想象著這樣一個工具
能將我的寫作與工業、
熟練勞動者的汗水、管理人員
以及所有存在的神秘熔合在一起。
從前我用一支自來水筆書寫精美的詩歌
——全然空談的純凈的詩——
但現在我喜歡在我的紙上傾瀉
眼淚和鼻涕。
詩歌不是為嬌弱者存在的。
一首詩應該像道•瓊斯指數一樣誠實
——現實與純粹虛張聲勢的混合物。
一個人過分敏感有什麽用?
用處不多。
這就是為什麽我關註債券市場
和嚴肅的股票。股票交易
屬於現實——正如詩歌一樣。
這就是為什麽我這麽喜歡這支來自銀行的
圓珠筆,在一個漆黑的夜里
一家打烊的便利店前撿到的一支。它散發著
淡淡的狗尿的氣息,寫起字來神奇無比。
穿木屐走路的夢想(The Dream Of Walking In Clogs)
回家並穿木屐走路的夢想
是永恒的。
不再四處奔波精疲力竭迷失在機場,
參加無聊的招待會,
在無用的會議上浪費光陰。
和一張空白的日歷一起生活,
與每個人都保持一種尊重的距離。
在三月和十月
站在山墻遙望
遷徙的候鳥,
滿足,
不必去任何地方。
靜聽風聲,
偶爾打獵,
與自身的恐懼成為知己。
看太陽升起又落下,
毫無牽掛,
朝自家的籬笆柱
平靜地撒尿。
穿著木屐站立,
研究星星,
像個人一樣。
對於生活這是不是
要求得太多?
沈默(Silence)
這真不可思議:年輕時
我們能以激賞之心
交流經驗、失敗與成功。
能夠談論彼此的道路;
所有的選擇仍只是暫時的,
不會有嚴重的後果。
後來這些變得不可能。
僅僅一個詞語就能制造不可逾越的距離。
人們因一句評論而成為死敵。
老友之間憎怒得面色發紅。
寬恕是不可能的。結束。
隨著年歲詞語獲得
一種不可救藥的重量。我與你絕交!
如此殘忍的無力。
想要傷害、殺死的意願。
像自我憎恨一樣神秘。
那不能說出的,
必須沈默以對。
但穿過憎恨
與孤獨,我們的眼睛
直言不諱。
這常是種安慰(Often It’s Been A Comfort)
這常是種安慰
想起埃里克•魯德森
在漢姆勒比克辛苦謀生。
無論冬夏;
他存在。
有一次我與他在電話中
交談。——我不是詩人,
他說,只有
當我寫詩時。
雙重暴露(Double Exposure)
你在我的思想中
當我睜眼躺著
無法入睡。
然後我墜入睡眠,
而你也在那里。
愛(Love)
是這樣一個大詞。
或是我哽住了它?
愛,說到底
是什麽?
隨著時間多少人以大愛
兌換小錢。
我愛你。而你拔掉插座。
我愛你。而你將我的書擲向
我的腦後。
我愛你。而世界在爆炸。
我們在無知中彼此渴望,
像大象一樣。
沒有孩子就沒有幸福,
舒曼說。克萊拉給他生了
七個孩子,作為憂郁癥的解毒劑。
這不夠。
他瘋了,企圖自殺,
死在療養院。
她彈鋼琴。這就是
他們稱為愛的東西。
為詩人辯護(In Defense Of Poets)
我們拿詩人怎麽辦?
生活使他們不幸,
他們衣著黯沈看上去如此可憐,
皮膚因內心的暴風雪而泛藍。
詩歌是一種可怕的瘟疫,
被傳染的人們四處走動,抱怨,
他們的尖叫聲汙染了空氣,像從
精神核電站泄出的物質。如此狂亂。
詩歌是一個暴君,
它讓人們在黑夜失眠,毀掉婚姻,
它將人們拉到隆冬的荒涼的小山村,
他們在痛苦中枯坐,戴著耳套和厚厚的圍巾。
想象一下那種折磨。
詩歌是一個害物,
比淋病更糟糕,一種可怕的厭憎。
但想想詩人們,正艱難地
忍受它們。
他們興奮莫名,仿佛懷著雙胞胎。
他們睡覺時磨牙,他們吃土
和野草。他們數小時地呆在怒吼的風里,
為驚人的隱喻所摧磨。
對他們來說,每一天都是神聖。
噢,請可憐詩人們,
他們又聾又瞎,
攙著他們穿過車流吧,當他們以那無形的殘障
四處蹣跚,腦子里尋思
各種素材。不時會有其中一個停下來
傾聽遠方救護車的呼嘯。
體諒他們。
詩人像瘋癲的孩子,
被整個家庭逐出家門。
為他們祈禱吧,
他們生來不快樂,
母親為他們哭泣,
求助於醫生和律師,直到她們不得不放棄,
否則自己也會變瘋。
噢,為詩人哭泣吧。
沒有什麽可以挽救他們。
被詩歌騷擾就像秘密的麻風病人,
他們囚禁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
一個令人驚悚的隔離區,充滿了惡魔
與複仇的鬼。
當某個晴朗的夏日,陽光明媚,
你看見一個可憐的詩人
從公寓樓里搖晃著出門,面色蒼白
有如行屍,容顏因思慮而憔悴,
那麽走上前去幫幫他吧。
系好他的鞋帶,領他去公園,
扶他坐在陽光下的
長椅上。為他輕輕地唱首歌,
給他買支冰淇淋,再給他講個故事,
因為他這樣悲傷。
他已經完全被詩歌毀掉。
尼爾斯•哈夫: 我們在這兒
舒丹丹
初識丹麥詩人尼爾斯•哈夫是在他妻子克里斯蒂娜•比約克的廣州鋼琴獨奏會上。這個來自童話王國的女鋼琴家以她美麗的琴聲給我們帶來了一個清涼之夜。每曲終了,掌聲驟起,克里斯蒂娜起身鞠躬致謝,臉上綻開孩子般純真的笑容,與她彈琴時沈醉無我之境的深沈截然兩人。除了她的琴聲,這兩個表情令我印象深刻。熱烈的掌聲中,我望見聽眾臺下的尼爾斯•哈夫正摟著他六歲半的天使般的小女兒為年輕的妻子動情地鼓掌,這個時候,他是幸福的父親與丈夫。一個詩歌加音樂加天使的組合,和諧得令人羨慕。
音樂會結束,大家在一間畫室小坐。輕柔的音樂聲里,氣氛逐漸隨和,大家交談,互贈詩集畫冊。尼爾斯點燃了煙鬥,愜意地叼在嘴里,又從包里翻出一大堆零食請我們品嘗,有趣的是,他竟然翻出一瓶白酒,酒瓶上赫然標著三個字:“二鍋頭”!大家哄堂大笑。顯然,他是想入鄉隨俗。當然“二鍋頭”沒有喝,請他喝地道的中國功夫茶。對於中國茶的感受,他後來在發表於《廣州英文早報》的一篇散文里自嘲,“對於我這樣一個只有喝超市茶葉品位的粗魯漢來說,實在是無法品評這些上等的中國好茶”。一杯好茶下肚,尼爾斯用丹麥語為我們朗誦起他的詩作《警句》:“你可能終老一生/ 與詞語相伴,/ 卻不曾找到/ 恰當的那個。/ 就像一條可憐的魚/ 裹在匈牙利報紙里。/ 首先它死了,/ 其次,它不懂/ 匈牙利文”。大家都在沈默中體味這精妙的隱喻。我想,這首詩,大概是尼爾斯對於自己文字生涯的一種謙恭的自省吧。這時候,他是生動在文字里的虔誠的詩人。
真正較深地了解他的詩歌卻是在隨後的詩歌閱讀與翻譯中。手里讀著的這本詩集是尼爾斯於2006年在加拿大出版的詩歌英譯本《我們在這兒》,由加拿大詩人帕特里克•弗瑞森和P.K.布拉什克翻譯。據說,這兩位同為詩人的翻譯者跟蹤尼爾斯的詩歌長達15年之久。尼爾斯在丹麥是享有一定聲譽的本土詩人,但囿於丹麥語是一個小語種,因此,安徒生故鄉以外的讀者無法體會到當代丹麥詩歌的閱讀樂趣也是事實。這時,翻譯仍是必要且有意義的工作。近年來,尼爾斯的詩歌被相繼譯成英語、阿拉伯語、西班牙語、意大利語、土爾其語、荷蘭語等多種語言,翻譯成英文的尼爾斯已成為當代英語詩歌的一部分。他的詩終於有可能穿過語言的藩籬,環遊地球村,——現在,那些詩仿佛在說,“我們在這兒!”。
尼爾斯的詩歌給我最大的閱讀感受是他俯身貼近生活的姿態。他的詩不大天馬行空,他關懷現實,擁抱當下,用屬於自己的語言傳遞生活感受。或者套用一下詩集標題,他關註的是——“我們在這兒!”。在詩歌《我奇妙的筆》中,他寫道:“從前我用一支自來水筆書寫精美的詩歌/ ——全然空談的純凈的詩——/ 但現在我喜歡在我的紙上傾瀉/ 眼淚和鼻涕”,這首詩或可視為他現實主義的“詩歌宣言”。後來我曾以電子郵件就這個問題與尼爾斯商討,他同意這種看法,並發給我一個摩洛哥譯者對他所做的一次訪談,其中也談到這個問題。他認為:“當代丹麥詩歌至少存在兩種流派,一種是與美國方式或法國語言相承的語言詩,另一種則想要更深地卷進生活。”很顯然,尼爾斯屬於後者。作為詩人,他紮根於丹麥文學傳統與現實生活的土壤,他的詩歌題材跨度寬廣,從物質到精神,從自然到內心,從瑣細的生活際遇(如《哥本哈根的女人們》,到深刻的人性之悟(如《沈默》、《苦痛》),在他的詩歌中均有映照,甚至對於當今世界紛亂的政治形態,他也不憚以詩歌的方式進行反思,《在黑暗中捕捉蜥蜴》即是一例。
這是一個腳踏塵世的詩人,他的詩樸實樂觀,觸之可感;他拒絕虛辭麗藻,不懼直接,字里行間時有溫和的幽默與反諷爆出,毫無疑問,他是直截了當的現實派,但有時他的詩也會在美麗的幻想與夢境中起飛,以超現實或隱喻的手法來凸顯現實。我偏愛的《父親來訪》這首詩就帶有明顯的超現實意味和夢境色彩,“我死去的父親前來探訪”,向“我”透露生活的忠告與機密,“把自己磨成/ 一個體面的人。/ 這很重要”!但這種“體面”付出的代價又令人不無遺憾,難怪父親死後也要感嘆,“對自己太嚴厲”。一方面他要求兒子成為一個“體面”的人,一方面又贊嘆街上那些充實勞作的不那麽“體面”的垃圾工,“他們挺忙,他說,很好。/ 做事去吧!”。這些看似悖論的詩句微妙地道出了生活的真理:“務實地對待生活中的小事其實是重要的,也是體面的”。這首言辭簡樸的詩歌實則人生意蘊極其豐富。我忽然想起了關於詩人的一個生活細節:每天早上,他都會親自陪護年幼的女兒去幼兒園,幾年如一日。我相信他一定已參悟乃父的人生忠告。這種生活態度是值得尊重的。《我們在這兒》這首詩也同樣帶有夢境色彩,隱喻了人與現實之間一種松散聯系的趨向。事實上,鐘愛直接的尼爾斯也同樣擅長隱喻。
除了寫詩,尼爾斯還是三本短篇小說集的作者。他說,對他而言,寫小說與寫詩歌沒有矛盾,就像一個人“分屬兩個不同的家庭”,在小說方面,他把自己歸屬於“契訶夫家族”,在詩歌家族里,他將米沃什稱作“伯父”。這讓我想起那個鋼琴之夜,大家互贈書籍,我送了他一本中文譯詩集《國外五人詩選》,他指著封面問我都是哪五人,我一個個說著名字。當聽到拉金與米沃什,他興奮地說,我喜歡拉金,更愛米沃什!我清楚地記得,那一次,他將米沃什稱作——“父親”。我相信一個詩人在寫作上是有其淵源,有其精神父親的。後來讀他的詩,果然能在他的詩里找到這些人的影子。
(刊發《中西詩歌》2008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