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夜
死亡連鎖
猛然睜開眼,戴恩從床上跳了起來。
發現整個房間都已經暗了下來,猛然爬起身望向窗外。
「………………………..」
外頭已是深夜,圓月高掛夜空散發出銀色的餘暉。
一陣冷風冷不防從戴恩臉頰吹撫而過。
「好冷……………….」
比起白天,庫魯鎮的夜晚,溫度更是叫人難以忍受,這也讓原本麻痺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腦袋還是有點暈暈沉沉的。
「今天一直都在睡覺呢………..」
也不知道該怪上天還是該怪自己,唯一知道的就是從現在開始到太陽出來這段時間是無法再入眠了。
伸了伸懶腰,即使是這點動作,也能讓傷口有如被鐵鎚擊中般疼痛。
經過一番說早也不早,說晚也不晚的應急治療後,戴恩換上了乾淨的便衣以及吊帶褲,接著又套上一件防風大衣。
並不是要出門,而是這麼穿是目前為止戴恩覺得最暖和的穿著。
嘴裡吐著霧氣,雙手撐著頭靠在窗外,正在思考如何打發接下來的時間時,一個怪異的景象讓戴恩不得不將視線移到那裡。
夜晚的道路上僅有月光的照面,但就在那巷子裡,一個白色的物體正緩緩移動著。
戴恩好奇的探出窗外仔細一看。
一對三角形的毛絨絨耳朵,身後有著一條長長的尾巴,那是一隻全身雪白的狼,全身上下的皮毛有如回應月光般散發出白色的餘暉,這同時也讓這隻狼在幽暗的巷子裡顯得特別突兀。
擁有如此身驅看起來相當夢幻且不真實,但戴恩卻可以清楚看到這隻狼移動著腳步。
戴恩就這樣從窗口凝視著她。
白狼在某戶人家的門口停下了腳步,赫然發現,這不是紅傑克的店門口嗎?
打烊的店面大門深鎖,照理說單靠一匹狼想強行突破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咦?」
但是接下來的景象卻令戴恩瞪大雙眼。
雪白的狼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再次跨出步伐,就這樣悄悄的進到紅傑克的店裡,不,應該說……….她穿過了那道門?
一時之間無法置信,原本還以為沒睡醒而拿自己的頭撞向一旁的窗框。
「好痛………….」
這也是當然的,因為這看起來也不像是作夢。
雙眼開始死盯著紅傑克,要是能夠穿過那道門,那麼肯定也可以從別的地方穿出來。
不出所料,過了幾分鐘的時間,白狼再次從店門裡穿了出來,行徑簡直就跟幽靈沒兩樣。
或許是距離太遠看不清楚,隱隱約約看見狼的嘴巴咬合似乎不太正常,感覺就像是為什麼而故意開合著嘴。
巨嚎山中的樹林雖然都有著狼群在活動,但這隻狼看起來並不屬於那些族群,更不怕以人類為聚落的小鎮。
總而言之,那絕對不是一隻普通的白狼。
就當戴恩目不轉睛的看著時,白狼彷彿察覺到什麼似的瞬間把頭朝這轉了過來,戴恩見狀立刻壓低身軀躲到窗口下方,真是驚險的一瞬間,心跳猛烈跳動著,面對這種充滿野性的視線,身為人類的戴恩不得不退縮。
剛剛那瞬間,白狼有看到我嗎?
這個疑問現在一直在戴恩腦袋裡打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戴恩戰戰兢兢的探出頭時,白狼早已經在庫魯鎮的街上消失無蹤了。
來到床頭坐了下來,戴恩望著窗外的夜空,今晚由於雲層甚重的原故幾乎看不到星星,只剩下一輪略帶矇矓的圓月。
對於剛剛的情況,戴恩覺得此時的自己顯得異常冷靜,但就像失了魂一樣一直對著窗外發呆,雙眼發直的度過這個漫長的夜晚。
*
時間來到隔天早晨,戴恩照常到樓下用早點。
今天是一個空氣中略帶濕氣的日子,外頭的景色也比以往陰暗,要是沒猜錯下午可能會有場雷陣雨,尤其是在這半山腰上,不管是下雪或是下雨的機率都比平原要來得高。
今早的父親並沒與自己共用早點,反而是一早就到紅傑克那去了。
就當戴恩正在享用熱狗麵包以及熱巧克力時,父親從紅傑克那緩緩走回來。
父親此時臉上的表情讓戴恩覺得不大對勁。
「戴恩,今天要麻煩你顧店,」父親停頓了一會兒,接著鼓起了最後一絲勇氣,說「傑克他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戴恩的後腦勺瞬間涼了一半,昨晚的畫面瞬間又在腦袋裡呈現。心想怎麼可能!就連嘴裡的麵包頓時也忘了咀嚼。
父親的表現異常平靜,似乎也早就做好了這方面的心理準備,但再怎麼說都是交情已深的兄弟,即使心理建設做得再好依舊會有所動搖。
在交代完今天的客戶以及補貨事宜後,父親人再次回到紅傑克那處理喪事。
這也難怪,傑克雖然結了婚,但夫妻倆遲遲生不出小孩,加上在這沒什麼親戚,大嫂能依靠的也只剩下父親一人,兩人於是決定一手包辦此喪事。
「看來我得坐在店裡好一陣子。」
今天外出尋找工作的行程也因此泡了湯。
下午會下雨已經是非常肯定的事情了,隨著濕氣逐漸加重,戴恩提著桶子,趁著開店空檔來到後門的井口打水。
才打開後門,看來已經有人搶先一步來到井邊打水了。
那是一位身材走樣了中年婦人,粗壯的手臂以及雄壯的腰部證明了她的生活作息。她名字叫作卡麗娜,是運送公司的老闆娘,看來她也有先見之明而到此打水,身旁的兩大桶水缸就是最好的證明。
「你好啊,戴恩。」卡麗娜展露笑容。
為此戴恩也行了個注目禮。
由於卡麗娜是藍奇的表親,有時候也會對藍奇的所作所為替戴恩抱不平,但最後的結果卻也是加倍反噬在戴恩身上,為此,戴恩刻意遮住臉上的傷不讓卡麗娜看見。
「別遮了,我早看到了。」眼尖的卡麗娜立刻說道,她打水的手並沒有因為說話而停滯。
終究逃不過卡麗娜的法眼,戴恩坦然將臉轉了過來。
「又是藍奇那一群人的傑作對吧?」
一語道破的說詞讓戴恩只能默默點了點頭。
「請你原諒他吧,藍奇這孩子的本性其實並不壞,他只是不曉得怎麼用正常的方式與同年的小孩溝通而已,何況在他身邊的那些豬朋狗友也都只是拜倒在力量之下罷了。」卡麗娜語重心長的說道,她知道藍奇不懂得如何跟人溝通,笨拙的他於是交到了一群酒肉朋友。
在經過昨天那件事情之後,這番話實在很難入耳,戴恩也只是以傻笑回應。
「不過我想那也是他最後一次欺負你了吧。」卡麗娜苦笑道。
「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嗎?昨晚暗黑民族大舉進攻庫魯邊界,第一波的攻擊雖然守住了,但也損失了不少兵力,為此,後補的見習騎士以及遞補軍隊今早都被調派到邊界,就連我兒子也整備好出發了。」露出一臉擔心的表情,卡麗娜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家中唯一的獨生子。
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慶幸,戴恩這時的心情顯得很混亂。
「現在全鎮都快進入警戒了,別奢望會有援軍,有得時候就連我們這種老弱婦孺也得被迫拿起武器。」
不為什麼,就因為這是自己的家園,卡麗娜表情嚴肅的扛起兩大缸的水。
「希望這不是我最後一次來這裡與你一起提水,戴恩。」
說完,扛著水缸的婦人,腳步穩穩的離去了。
回到店裡,戴恩看到一位客人駐足在店門口。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什麼……………..呃!」
原本露出的職業笑容在看到這位客人後全都變了樣,戴恩瞇起眼睛,說。
「怎麼又是你。」
「今天老闆又不在嗎?」
說話的是昨天那位邋遢男,他的穿著與昨天一樣,差別就在於身後揹著一個大包袱,他在看到戴恩後也露出同樣的不屑表情。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總之雙方互看彼此不順眼就像是天已注定似的。
「老闆有事出去了,今天這裡我當家。」戴恩抬高下巴如此說道。
「呿!」
邋遢男撇過頭去用力吐了一聲,他是故意作給戴恩看的。
這反應戴恩當然也看得是火冒三丈,要不是從小父親教導要以客為尊,不然現在拳頭恐怕已經揮出去了。
「算了,我也沒時間再混了,我要買下這裡所有的鞋子。」
才說完,邋遢男立刻從自己的破爛包袱倒出一大筆錢,看著包袱鼓起的程度,這些錢甚至還不是全部。
「這些錢夠吧?幫我把鞋子全部打包起來。」
不但開口豪爽,就丟錢也丟得很豪邁,看不出來邋遢男原來是位有錢人。
灑在櫃台的錢,數目光用看得也知道買下所有的鞋都還有剩,用錢能使人閉嘴,戴恩今天終於體會到這句話的感覺。
雖說如此,但也讓戴恩光拿出所有的鞋子就花掉了將近兩個小時。
累得半死的戴恩,好不容易打包完畢,只見那光看就覺得非常重的包袱,邋遢男竟然輕易提了起來,驚人的怪力一點都不遜色於卡麗娜。
邋遢男態度囂張的走出店門口,戴恩心不甘情不願的目送這位金主離開。
原本回到櫃檯翻起報紙的戴恩,無意間看到他提著包袱往對面的紅傑克走去。
「我記得今天紅傑克應該……」
這次邋遢男碰到釘子了,因為以今天紅傑克的狀況來說根本無法營業。
「嘻嘻………」
見到他一臉錯愕的走出紅傑克,戴恩把臉埋在報紙後方偷笑。
時間很快的又到了下午。
由於店裡的商品被邋遢男全部一掃而空,加上店裡唯一的老闆兼員工又不在,此時此刻的氣氛就跟半歇業沒兩樣。
戴恩無聊而從自己房裡拿了一本精裝書來看。
不知翻過了多少頁,天空這時下起毛毛雨,由於地區的氣候,導致下雨時多少會摻雜一些冰雹,這讓家中屋頂不停的發出令人擔憂的聲響。
光是去年屋頂與窗戶玻璃被冰雹砸壞的人家就多到數不清了,光修理費自然不在話下,不過今年應該可以高枕無憂一陣子,這全多虧了邋遢男這位金主。
「好冷………」
大量的水氣使溫度又更為下降,就連待在室內的戴恩也不禁搓起手臂。
就在這時,一位身穿灰色洋裝的棕髮少女一邊用手遮著雨一邊小跑步跑進店裡。
少女雖然打扮樸素,但卻藏不住她自身特殊的氣質,有著出眾美貌的她,令全鎮男性的目光都不禁在她身上逗留幾眼,不過即使是這樣的她,卻單單只用一條項鍊裝飾自己。
「歡迎光臨啊,艾爾莎。」
這是一位熟客,艾爾莎今天是特定來給父親修補鞋子的。
「可能要稍等一下,家父應該就快回來了。」看了看掛在柱子上的掛鐘,戴恩肯定的推斷到。
「亞克博先生現在不在啊,沒關係,我不趕時間,慢慢來就好。」
少女喘息著,她開始用手帕仔細地拍掉棕髮以及身上的水珠,就像是要把全身拍的一乾二淨似的,這個動作一作就是數分鐘之久,這龜毛的潔癖個性全鎮大概只有父親可以接受,這也不難理解為何艾爾莎常來光顧此店。
「對了,最近我們團要在西街舉辦公演,這裡有兩張票。」說著,艾爾莎大膽地從她那驚人濠溝中拿出來兩張票。
也習慣艾爾莎的舉止了,戴恩習以為常的說了聲謝謝後便接過門票。
艾爾莎是鎮上知名舞團的團員,年僅十八就已成了團中的活招牌,她在舞團號稱舞劍手,曼妙的舞姿以及靈巧的舞劍技巧,算是力與美的巧妙結合,這獲得了不少觀眾的喝采也屢獲了不少男性的心,已經有不少人為她而瘋狂,甚至有人向艾爾莎求婚,不過全數遭到拒絕。
雖說是舞團團員,但艾爾莎的打扮卻不像一般外面的那樣光鮮亮麗,除了表演以外,其他時間艾爾莎都跟一般平民沒什麼兩樣。
「還沒找到想作的工作嗎?」艾爾莎在櫃台前坐了下來。
面對這敏感的話題,戴恩只用搖頭代替回應。
「不然就照我之前說的,到我們舞團來試試看嘛,現在男舞者也是挺受歡迎的。」像是在期待什麼似的,艾爾莎雙手撐著臉,整個人往櫃檯靠了過來。
「只可惜那不在我的考慮範圍,艾爾莎。」戴恩用精裝書將艾爾莎靠過來的臉給擋開。
「呿,難得團長這麼看好你的說。」艾爾莎嘟著嘴,兩手交叉的坐到櫃檯前的椅子上。
其實就連戴恩自己也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的身體也有這麼敏捷的部分,雙腳與雙手的協調簡直就有如舞者般活靈活現,為此被舞團團長看重也讓戴恩相當錯愕,畢竟志不在此,說再多也是枉然。
「對了,你聽說了嗎?」再次將臉轉了過來,艾爾莎突然叫道。
「如果是黑暗民族攻打庫魯鎮的話,這些我已經聽得夠多了。」戴恩一邊翻著書一邊回道,反正要講得八九不離十就是那些。
「不是啦!我是說彼得。」
「你說對街那位大富豪的兒子彼得?」戴恩依舊沒有回頭,對那對人家的見解也就只有『有錢人家』這四個字而已。
「沒錯,就是他。」艾爾莎說得倒是挺有興致的。
「他怎麼了嗎?」
「我聽團員說,他也染上了宣死病,這讓他們全家搞得七上八下,甚至請來中央最好的醫生,不過聽說也是回天乏術。」
庫魯鎮的醫療設備雖然不是很完善,但醫生各個是從外頭留學回來的資優生,要是這裡的醫生說沒辦法,那麼外界醫生的結論大概也好不到哪去。
死亡,又一個因為宣死病而即將逝世的人。
「恩……」
聽到這訊息,戴恩闔上書本,一臉深思的看著艾爾莎。
單單只是碰巧看著,這讓艾爾莎被看得是羞紅了臉,但她卻不知道戴恩的視線其實只是渙散而不聚焦。
「所…所以我在猜,可能再過不久他們家的人會請我去跳哀弔之舞,這想必是一筆額外收入,到時候我們去吃頓飯吧?」
「恩……」
根本沒注意聽艾爾莎在說什麼,戴恩只想著一件事。
白色的夢幻之狼,真的這麼剛好出現在將死的人家門口?
—————看來這件事並沒有想像中要來得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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