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阿言德(Isabel Allende),聯經提供。
伊莎貝‧阿言德是我相當喜愛的作家之一。喜愛的原因,主要還是跟她多年前的出版的中文譯本《春膳》有關。一個年逾50歲的女人,前半生經歷充滿政治迫害,長女又因絕症早逝。
因此我很好奇:阿言德如何談飲食與情慾?
近幾年由於版權問題,加上阿言德背後有了強而有力的西班牙經濟公司主導,時報出版過她的幾本書,包括《春膳》、《精靈之屋》、《伊娃露娜的故事》等,全都絕版。這在台灣對於拉美文壇已經很陌生的情況下,無異是雪上加霜。
這次聯經大張旗鼓簽下了阿言德最新作品《天鷹與神豹的回憶》三部曲的中文版權,儘管我很開心,不過老實說,我無法期待阿言德可因此獲得更多台灣讀者的青睞。
理由有幾個:
1. 喜愛阿言德過去作品的人,不見得想讀她寫的奇幻冒險故事。
2. 喜歡看《哈利波特》、《魔戒》的人,不見得想看阿言德比較有文以載道
風格的奇幻故事。
3. 出版社的行銷,仍然有待加強。之前的莒哈斯作品,似乎也陷入某種窘
境。
因為喜歡她,所以我繼續讀她的東西。在沒看過《哈利波特》、《魔戒》的情況下,我無從比較起所謂的奇幻冒險文學,或許也不見得壞事。而且,我要很阿Q地樂觀相信一件事:好書,是禁得起考驗的。儘管一時間,暢銷不起來。
以下是我在【全球觀察】最新一期的封面故事,關於阿言德冒險三部曲所做的報導:
素有「穿裙子的馬奎斯」之稱、享譽國際的智利女作家伊莎貝‧阿言德(Isabel Allende,1942-),經過三年時間,完成了最新的奇幻冒險小說《天鷹與神豹的回憶》三部曲。
這部譯作的出現,與阿言德上一次的中文譯本出版已相隔八年。喜愛拉美文學的讀者,對於阿言德應該不陌生,從打響第一砲的《精靈之屋》(曾改拍成電影「金色豪門」),接著《伊娃露娜的故事》、《寶拉》到《春膳》等,雖然內容看似截然不同,但仔細讀來,不難發現屬於「阿言德式」的風格貫穿其中。
政治背景 形塑阿言德寫作風格
阿言德引起關注的地方,主要是出身政治世家的背景。阿言德原籍智利,因擔任外交官的父親外派祕魯,因此她在利馬出生,後來才回智利受教育。阿言德的伯父也就是大名鼎鼎、被暗殺的智利總統薩爾瓦多‧阿葉德(Salvador Allende,為了區別,中文多把她的伯父譯為阿葉德)。
篤信馬克思主義的阿葉德深受人民愛戴,在1970年當選總統後,成了全球第一個透過民主選舉產生的左派政府。由於美國的恐共情節作祟,於是策劃智利軍事將領皮諾契發動流血政變,這一天是9月11日──「智利的911」,阿葉德慘遭殺害,阿言德原本順遂的人生也跟著急轉直下。
飽受政治威脅的阿言德不得不舉家流亡委內瑞拉,而一直留在智利境內的祖父,在政變後10年,給了阿言德一通電話說,九十幾歲的他活夠了,因此決定絕食自殺。一連串政治迫害與家變,引發她對強勢文化發出嚴厲質疑,無形中也成了阿言德作品的基礎。
地處美國後院的拉丁美洲,近年來紛紛由左派上台執政,除了古巴卡斯楚之外,委內瑞拉總統查維茲嗆美力道不遑多讓。背負著拉丁美洲這種與美抗衡的政治立場,曾越洋連線採訪阿言德的台大外文系教授張淑英認為,「這是阿言德無可避免的包袱」。
就在阿言德完成了《天鷹與神豹的回憶》三部曲之後,有批評者質疑:「阿言德是不是墮落了?」理由不外乎:迎合了近年《哈利波特》、《魔戒》等開啟的奇幻風潮、寫作功力不如過去縝密等。但在張淑英眼中,從阿言德最早的成名之作《精靈之屋》到最新的《天鷹與神豹的回憶》,「阿言德的包袱一直存在」,因此「阿言德式」的兩大風格:魔幻寫實與女性主義,始終在她的作品裡如實呈現。
強勢與弱勢 難以弭平的對立
魔幻寫實是拉丁美洲因為殖民文化及當地生活碰撞融合所迸發出來的寫作風格,馬奎斯的《百年孤寂》,是經典代表作。
為了構思這冒險三部曲,阿言德花了相當的心力去蒐集亞馬遜河、中國與非洲的資料,從史地、自然生態景觀、花卉動植物乃至社會政治形勢等做為基底,接下來再融合奧秘、幽靈、印地安傳說、神話等想像,主人翁的冒險故事由此開展而來。根據張淑英的採訪,阿言德說:「魔幻寫實是我所秉持的技巧,用最貼近真實的情境去塑造神奇冒險。」這種技巧,早在《精靈之屋》裡就表現得淋漓盡致。
所以儘管同樣是奇幻大冒險,但阿言德以真實背景出發,與《哈利波特》、《魔戒》天馬行空的幻想很不同。相較於羅琳與托爾金來自英國強勢文化的環境,他們不需要思考「文以載道」的嚴肅課題,而阿言德的生長環境卻讓她擺脫不了探討「強勢文明與弱勢文化衝突」的沈重使命。
另外一個則是女性主義的呈現。阿言德透過小說裡在雨林長大的12歲少女與在美國長大的15歲少男做對比。少女具有過人的沈穩、臨危不亂的應變能力,而少男則容易驚慌失措。這樣鋪陳主角性格,讀者便很容易知道阿言德所要表達的寓意。至今,拉丁美洲男女地位仍然很不對等,強調女性獨立自主,始終是阿言德的堅持。
這種寫法,也許有人會懷疑:對青少年來說,會不會太厚重而看不懂?阿言德認為,不管小說背景是由多麼繁複的史料搭建而成,但人類之間的愛、友誼、恐懼、憎恨都是一樣的,透過故事裡的少男少女,反而很容易觸動孩子的心。
張淑英則以金庸武俠小說為例,「你看武俠小說的書也不輕鬆啊,讓孩子著迷的地方不是裡頭的知識,而是小說『情節』,你會期待看到還有什麼招數、還有什麼高潮迭起的緊湊內容,阿言德的冒險三部曲,幾乎就是電影小說,臨場感很夠,是可以吸引年輕讀者的。」
移民美國的阿言德,也因此受到媒體的抨擊:「要真的關懷原住民,就回來和我們在一起!」但任何人都知道,回去之後,阿言德或許不再有後盾為拉美文學繼續開拓一片天。
這種困境,在任何相對弱勢的文化裡不斷重複出現:在台灣出生發揚美國的李安、受大陸迫害而入籍法國的高行健、已故波蘭導演奇士勞斯基在移居法國後的作品達至顛峰……等。得進入強勢文化裡,再回頭發揚自己的原生文化,這是種弔詭,卻也是全球化浪潮下,不得不然的選擇?
【2007-09-07 聯合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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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鷹與神豹的回憶》三部曲,阿言德著,聯經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