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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瑞麟 (---.scu.edu.tw)
日期: 10-11-05 15:17
各位朋友,
10月1日與10月8日在誠品的活動已經圓滿結束。
尤其是10月8日那天,會場頗為熱烈,原本預訂二個小時結束,
最後卻多進行了一個小時。
詳情我們應該請另一位版工舉正來幫我們描繪、記錄一番。
10日8日那天,我說我要把我10月1日的講稿貼到本版上,歡迎大家繼續討論。
以下是我在10月1日的講稿:
我們能區分「科學」和「偽科學」嗎?
二十年前中國的特異功能熱
周星馳電影《賭聖》
始終持續不斷、而且越來越熱的命相、占星、風水節目
一、問題:
a. 為什麼要區分「科學」和「偽科學」?
b. 我們要如何區分「科學」和「偽科學」?
c. 我們要用什麼標準來區分科學和偽科學?
d. 一些爭議的例子:西洋占星術(學)、中國傳統命相術(學)、風水術(學)、特異功能研究
*聲明:不排斥也不反對占星、命相、風水、特異功能等等事物的社會功能與社會實踐。但是,我們要討論它們究竟是不是科學?還是偽科學?
講題的相關文獻
1. 〈另一種科學?另一種典範?──台灣的特異功能研究能成為另一種科學典範嗎?〉,《科學與世界之間──科學哲學論文集》(台北:學富出版),頁292-320。
2. 〈特異功能研究是科學嗎?〉,同上,頁321-331。
3. STS網站「哲學與科技社會版」討論 (http://sts.nthu.edu.tw)
講者其它著作:
4.《科學理論版本的結構與發展》(台北:台大出版中心,2004)
5.《邏輯與思考》(台北:學富,2003年初版;2005年十月出修訂新版)
二、為什麼要區分科學和偽科學?
1. 今天的科學已經取得了真理和權威的地位。一個東西如果是科學的,就意味它是真理的(至少是接近真理的)、可靠的、可以接受的。
2. 因此,有些思想會把自己偽裝成科學,以便希望能取得權威的、真理的、可靠的、可以接受的地位。
3. 但是,我們不能因為一個東西宣稱它自己是科學的,就接受它擁有權威的、近真的、可以接受的地位。
4. 所以,區分的目的在於辨識,我們希望能辨識出哪些東西是「偽科學」,不是真正的科學。
5. 但是,我們有能力也有方法去區分嗎?我們會不會把真科學(前瞻性的)也貶抑成偽科學?
三、什麼是科學?什麼是非科學?什麼是偽科學?
1. 要回答「我們要如何區分科學和偽科學」 ,我們必先問並回答:「什麼是科學?」、「什麼是偽科學?」、「什麼是非科學?」
2. 「定義法」的回答方式:通常,我們對「什麼是科學?」這問題的回答是提供一個「科學」的定義。
2.1 如果我們能提出一個「科學」的定義,那麼滿足這定義的就是科學,不能滿足的就是「非科學」。
2.2 偽科學就是其本質上屬非科學,但卻把自己偽裝成科學。
2.3 「定義法」的限制:(1) 我們很難提出一個對科學的好定義。(2) 所有的定義都無法涵蓋所有的科學內容。(3) 定義要不是過於抽象,缺乏具體的內容;就是過於簡單,缺乏理論的支持。(4) 偽科學研究也可以提出對自己有利的科學定義。
3. 訴諸於科哲理論的回答方式:優點為(1) 科學哲學的基本目標在於回答「科學是什麼」;(2) 科學哲學理論有其哲學反省的理論基礎;(3) 部分科學哲學理論更有科學史的研究基礎。限制為:不同的科學哲學理論,觀點相異,科學哲學家彼此間也爭議不休。
四、什麼是偽科學?可能是偽科學的一些例子
1. 偽裝科學的幾種方式:
(a) 使用一些科學名詞讓自己看起來好像科學:例如「磁場」和「能量」這兩個科學概念在民間風水術中幾乎是必要的。例如「字體的磁場空間」、「生活能量空間」一類的用語。堪輿師的服務項目中有「無生理缺陷但無法生育者改造磁場」。
(b) 直接使用「科學」、「學術」或「實證」這些名詞,使論述合理化,並堅持自己是科學或學術:例如網路上有幾個「學術堪輿中心」的網站,也有這樣的文章標題「關於易經占卜應驗的科學論述」(其內容主要在說明易經中的「感而遂通」不是「通靈學」,而是科學的)。也有這樣的文章說「使用簡單的、科學的角度來談談幾種不宜居住的房子」(其實所談的內容雖然不是迷信,但應該是「常識」)。
(c) 透過「科學定義」來為自己的「科學性」辯護:例如面相、命理、風水等等有統計的基礎,而統計是科學,所以它們當然有科學性。又如定義科學是「具有懷疑精神的心態,對於證據尚未齊全的事物,不妄下斷語,不輕易排斥。」如此一來,像鬼魂、命運是否存在,我們的證據始終未能齊全,如此我們就不該妄下斷言、輕易排斥。
(d) 使用「科學方法」(實驗方法)(通常不嚴謹,有很大的漏洞)來研究,以便保證自己的科學性。例如特異功能研究。例子,李嗣涔說:「至於消失的那顆花生,表皮上有我的簽字,到底被帶往何處呢?孫女士的師父也保存著他嗎?每次凝視著瓶子裡發芽的花生,我便想著在宇宙的某處,有位仙人手上拿著一顆花生端詳著上面的字跡,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難以置信:科學家探詢神秘信息場》(張老師文化),頁158)
2. 如果上述的例子是偽科學,究竟是什麼理由(什麼標準),讓我們把它們判定為偽科學?
2.1 第一種答案:科學要有感官經驗的實證基礎。能夠用理論來邏輯地說明實際發生的經驗(這些經驗因此是理論的實證證據),就是科學的(邏輯實證論的答案)。根據這個標準,命相術、占星術和風水的實踐,背後都假定「命運」這種東西存在,可是命運其實是一個人的遭遇,部分因素是自己決定的,無法以感官經驗來證實,所以是非科學。如果它們假裝自己是科學,那就是偽科學。
反對意見:命相術、占星術和風水術經常作出預測:像「某某人在四十歲之後會發大財」、「某某人在今年有血光之災」等等,這些預測就是預測一個人所謂的「命運」,它們是可以實證的,而且有很多命相師占星師風水師的預測是很靈驗的。
2.2 第二種答案:科學並不是由經驗實證來定義的,相反地「可否證性」才是區分科學和偽科學的標準(波柏(Karl Popper)的否證論)。所以,就算占星命相術再怎麼靈驗,它們基本上是不可否證的。為什麼?因為它們的預測太含糊,永遠可以逃避否證。像如果有人預言你七日之內必有「血光之災」,被小刀割傷算不算?皮膚擦傷?被蚊子咬?
反對意見:占星術命相術的預測是「可以否證的」。只是因為民眾的需求與飯碗問題,使命相師不敢公開宣稱自己的預測被否證。事實上,歷史上有許多占星命相的預測被否證過。
2.3 第三種答案:科學是由一門研究方案究竟有沒有進步來界定的,而且該方案的從業者必須要關心自己的理論和其它理論的評價問題。(科學哲學家拉卡托斯(Imre Lakatos)的答案)。例如,占星學、命相術和風水術等等從古以來一直沒有進步,相反地還退步。占星師、風水師很少關心自己的理論到底好不好?能跟其它競爭的理論相比嗎?例如占星學願不願跟天文學比較好壞?風水學願不願跟環境心理學比較好壤?
反對意見:「進步」的標準不清楚。十八世紀前的占星學只應用七大行星(日、月、水、金、火、木、土),十八世紀後半起,陸續發現天王星、海王星、冥王星,二十世紀的占星家已經把七大行星擴張成十大行星,這算不算進步?針對第二項,一方面有些偽科學如命相術根本沒有科學上的競爭對手;另方面,在命相術內也有許多派別,他們會比較評價自己和其它派別的好壞(誰的預測較準)。
2.4 第四種答案:光由一兩項標準來區分科學和非科學不夠,至少要應用一組幾項標準。
案例:美國1982年阿堪薩斯590法案(Arkansas Act 590)。阿堪薩斯教育委員會要求教師在生物學教學上應對「演化科學」(evolution science)和「創造科學」(creation science)提供一個「平衡的處理」。590法案定義「創造科學」為(1) 宇宙、能量和生命自虛無中突然誕生;(2) 突變和天擇不足以說明各種生物從單一個有機體發展而來;(3) 改變只發生在有限的動物和植物內;(4) 人和大猿有不同的祖先;(5) 由災變論來說明地球的地質學,包括一次世界性的大洪水;(6) 地球和生物的誕生沒有那麼久遠。美國大法官歐維頓(Judge Overton)判決590法案牴觸美國憲法修正案「教育要為了世俗的目的」,因為它明顯有宗教的目的。歐維頓引用科哲家魯斯(Micheal Ruse)的觀點和證詞,認為「創造科學」根本不是科學。魯斯的科學標準如下:
1. 必須由自然律引導;
2. 必須參考自然律來說明現象;
3. 可相對於經驗世界來檢驗;
4. 其結論是暫時性的;
5. 可否證的
反對意見:知名的科學哲學家勞丹(Larry Laudan)反對這五項標準。第一二項太強,會把很多科學的東西排除在外;第三到五項太弱,會把很多不是科學的東西納入科學。
2.5 第五種答案:什麼都行(anything goes)(科哲家費耶阿本(Paul Feyerabend)的答案)。占星術、命相術、風水術為什麼不能是科學?不應該事先設定什麼科學的標準來排除自己不喜歡的學問。只要它們發展得好,也可以變成科學。
反對意見:聽起來很自由,但是不實際。如果什麼都行,那麼也不需要去區分科學和非科學;如此一來,什麼都是科學?也可以說什麼都是非科學?
2.6 第六種答案(我的答案):沒有一組充分必要條件可以區分出科學和非科學。科學和非科學之間構成一道光譜,有程度性的差別。換言之,科學到非科學之間大致可區分成:
典型科學-近典型科學-邊緣科學-近典型的非科學-典型的非科學
我們只能標誌出「典型科學」(typical science)的條件,但是,缺少其中一兩項條件並不表示它就是非科學;甚至只有其中一兩項,它還是可以被列為科學(邊緣科學)。
2.7 讓我們根據目「目的、對象、方法、態度、過程」來提議典型的科學條件:
(a) 目的:以純粹認知為最終目的(我只想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b) 對象:科學研究的對象要建立在可以重複由感官經驗到的事物上。
(c) 方法:建立概念系統、可重複實驗、可依據評價來作選擇。
(d) 態度:懷疑權威、可求證和可否證。
(e) 過程:尋求並交代事物變化的因果過程。
如此,我們就可以建立對立的另一端「典型的非科學」之特徵:
(a) 目的:其目的中完全不包含「認知」。
(b) 對象:完全不包含可重複的感官經驗;不是公認科學所研究的對象。
(c) 方法:拒絕系統性的概念組織、不實驗、不評價自己與別派。
(d) 態度:絕不懷疑、絕不容許否證(否定)。
(e) 過程:無法交代因果歷程、也不想尋求去說明。
像宗教具有如下特徵,無疑是「典型的非科學」:
(a) 目的:以拯救(解脫、救贖)為最終目的。
(b) 對象:超自然的神明
(c) 方法:追隨先知、禱告、修行
(d) 態度:信仰權威、強調體悟
(e) 過程:神秘的、不可知的
2.8 現在,我們可以說:如果一門行業,它擁有許多典型的非科學特徵,卻偽裝科學,或者應用科學的一兩項特徵,那麼它就是「偽科學」。如果一門行業,它擁有少量的典型非科學特徵,也擁有一兩項典型科學的特徵,那麼它可以算是「邊緣科學」。讓我們來檢驗幾個爭議的例子:(1) 占星、命相術和風水術。(2) 特異功能研究。
(1) 占星、命相和風水術的目的都是在為個人「求福避禍」;它們研究的對象都和個人的命運有關;可是,它們的方法比較像科學,建立系統化的概念(命盤、推算法),會作預測和檢驗預測;但它們在態度上「信賴權威,不容忍懷疑」(算命師總是強調:心誠則靈;相信則靈;不信不靈);它們的過程大抵是神秘的,占星師、算命師和風水師很少想要去探討「為什麼星辰運行和個人命運有關?」「為什麼出生時辰和個人命運有關?」「為什麼居家擺設、祖先墳墓位置和個人命運有關?」現在常用的解釋是「磁場」,可是到底是什麼樣的磁場?為什麼磁場會影響個人命運?由上述的描述來看,占星、命相和風水術有太多典型的非科學特徵,它們實在不是科學。如果它們宣稱自己不是科學,那麼一切都不會有問題。可是,如果它們用一些科學術語,或堅稱自己是科學,那它們就變成「偽科學」。
(2) 特異功能研究呢?特異功能研究比較有爭議。它的目的也許包含求知的成分(想知道特異功能是什麼?如何運作)可是也有其它目的(民族主義的驕傲?)它的研究對象是「特異功能」,超越感官經驗,很難重複,甚至跨入所謂的「靈界」;它的方法也像科學:建立概念系統、作實驗,可是往往不嚴謹;它的態度也像宗教,相信特異功能和「功能人」,不是以存疑的態度去研究;它對為什麼人體能產生特異功能的因果過程也沒有興趣追究(訴諸於「靈界」)。結論:特異功能研究介於「邊緣科學」和「偽科學」之間,由研究者的心態來決定。
五、占星、命相和風水到底準不準?
1. 有些占星、命相和風水的預測有時很準。可是,準確是建立在人原本就對自己和他人的未來有預先推測的能力上。
2. 生活經驗越深厚,對各種人際關係的瞭解越透徹,預測就會越準。
3. 準確有時也是建立在用語含糊之上。預測的語言有很大的解釋空間。
4. 陽宅風水可以透過「環境心理學」和「建築心理學」來解釋。陰宅風水我本人完全不相信(可能來自中國文化的家族命運一體的傳統觀念)。
5. 現代人如何面對命運問題?生涯規劃、生涯管理、風險認知、風險心理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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