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6-20-中時電子報-郭至楨/專訪-梁惠明/整理
從「大醫院、小醫生」到「在45度C天空下」,資深導演王小隸為公視打造一系列精緻的戲劇,也帶動偶像劇風潮。
不過,在偶像劇風行的今天,台灣的影音產業又該何去何從呢?我們來聽聽王小隸的說法。
資深導演王小隸:
看戲的人不傻 優質影音引領話題
我從來不覺得是外片的問題,我有幾個好朋友,是從事國劇演出的。
他們說:他們去英國時,落幕時是落花,他們一再謝幕,一直到花埋到膝蓋。
所以,我覺得:外片不是問題,是因為我們社會,太重視經濟、政治的影響,不重視大眾文化。
我覺得:我們中國人的文化裏,本來就有鼓勵人向上,但有一種現實,「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一向不重視大眾文化。
其中的影響,就會讓我們的工作,變成外行領導內行。
像過去三台時代,會變成某個大官的祕書變成總經理,或是沒有去思考過新聞局的角色到底是什麼,是政府發言單位,還是一個主管媒體的單位?
所以,我們沒有文化部門。
然後,最常聽到的一句話是:新的總經經來時,會說,「我從來不看電視!」
不過,他們都說,台灣觀眾心靈年齡只有5歲。
長此以往,就會造成一個現象:
你看像香港的大明星,像梁朝偉、劉德華等人,或大導演,他們都出身於他們電視台,由小螢幕所培養出來的。
你看,我們的電視有培養什麼人嗎?
或開創什麼類型嗎?
我覺得:真的應該有人,要坐下來,好好為台灣這幾年沒有大眾文化,好好思考整理一下。
我常說:大家都不關心這件事,因為看爛電視又不死人。
我常覺得:是誰讓你的國民,視野不夠寬闊,考慮事情不周延?
我常和我的朋友說:
我覺得:我們的工作,比政治人物重要多了。
也許,我有點離題,但我覺得:
這是長期忽略專業的關係,不論是電視台的領導人,或電影輔導金的政策。
這些年來,我只有四個字「不可思議」。
常常,我們會因為換了一個新聞局長,然後他請我們吃飯,我們提了一些建議,但過了不久,他又離開了…。
新聞局長變成升官圖裏的一個階梯。
事實上,根本沒有好好耕耘。
還好,有雲門的林懷民老師,或電影侯導,還有一些年輕人,大家還是一起努力。
我的感覺好像兩隻腳,一隻踩在冷水裏,一腳踩在熱水裏,和官員接觸及自己拍片時,是二種不同的感受。
我還記得,有個官員說:
如果不是我在新聞局工作,我管你們的,我就看好萊塢的電影就好了。
現實就是這樣。
當然,我今天不是要批評,但這個問題是真的很悲哀的。
我們看其他行業,好像也有這樣的問題。
大家都希望學有專長,工作都和自己的專長有關,但做到最後,都會變成大家都不懂的政治考量來帶領。
如果以好萊塢電影來說:
在國外,片商與戲院之間的拆帳有五五或六四。
但是,在我們國內,為了搶片子,居然還有七三的(註:國外片商拿七,台灣戲院拿三)。
你知道他的片子資金總額,他們也有聲光效果。
如果同時,你看個國片,你就會覺得,怎麼悶悶的,變成不能接受國片這樣的創作型式。
但是,你看美國,他們也會有藝術電影院之類的。
面對好萊塢的強勢,其實應該要有一些做法的。
例如:法國,他們在WTO的架構下,還是提出了「文化避免」,他說電影不是商品,WTO可以談商品,但電影就是文化,有限制好萊塢的上映比例。
連法國的電視台,每年要拍多少自己的電影,保持一定的產量。
韓國看到法國的成功,包括戲院老板等,剃光頭,上街頭抗議,要求限制映演比例。
韓國的製片業也相當團結,結果韓國自製的電影開始活絡,自製片的比例也開始提昇,由5%到現在變成20%左右了。
難道全世界只看好萊塢的電影嗎?
不要有我們自己的電影?
不要有這樣的創作模式嗎?
其實,這也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當初,我最怕人家說:「我們要救國片」,沒有人是國片,也沒有導演是國片,國片是我們大家的事情,是我們的文化,是我們的生活有沒有得到一些心得。
所以,「我們要救國片」變成一種很狹隘的說法,電視也是一樣。
倒不是說他們(外來產業)來不來,而是經營的心態。
如果要用「買的」,而不必拍,又不必編審,當然比較省錢,省事,反正買進來,一直播就好了。
這是心態的問題,等於社會願意這樣,這個頻道是國家賦予你的,這樣經營,是不是有心要做這樣的文化,經營這個文化。
其實,文化市場很大的。
根據之前美國的一項統計:文化市場的規模超過軍火武器。
當然美國對文化是廣義的定義,包括:網路、出版等都在其中。
全世界的華人也很多,我不相信,一個號稱民主走這麼多年,有台灣經濟奇蹟,而且台灣有「世界級的精彩」,你看,這麼小的地方,經過戰亂,有外省人、本省人、客家人、原住民,帶著各自的家庭,各自的成長背景,而且我們的地理環境這麼好。
想想看,上天賦予台灣人這種的背景,一定有什麼用意,把台灣的美麗及走過的歷史,要好好發揮的。
我們台灣人說「錢淹腳目」,我不相信,我們台灣這麼悲哀,只能炒作別人的剩餘,有沒有心要經營,經營有沒有範例。
像日本的「角川文庫」,它是書局,但角川想拍電影,以前有個影星叫「藥師丸」,角川就培養她,從15歲開始培養她,一個年齡一部,隨著她的年齡改變劇情,後來角川拍了一部「天與地」,用了好多好多的錢,很瘋狂的拍片。
你看,一個書局,它都知道用一個明星帶動它的書局,涉入電影。
但是,我們居然由三台開始,全部交白卷,愈做愈回去。
這真的是我覺得,這個問題不知道要和誰說,社會大家也不知道要和誰說。
我認為:應該還是一些比較專業的問題,因為有結構性的問題。
如果你不是長期經營的人,突然要你來經營電視台,那個數字其實是很可怕的。每天都虧損,報表一直拿來,就一直是虧損,如果是你,你會不會害怕?
以前只有三台時,三台是一直在賺錢,在那個時代,三台都荷包滿滿,當時,他們做什麼事呢?
他們把星期一包給你,星期二包給他,星期三包給另一個人。
因為,他們從別的單位來,他們問過別人,發現這個方法是最省事又賺錢的。
他們當大房東,別人當二房東,然後要求別人一定要做到多少廣告,那就是保障廣告收益。
我去日本電視台參觀時,我會思考過這個問題。
那時我就在想:就好像我今天辦一個報紙,然後第一版你做,第二版他做,這個應該是有些問題的。
另外就是,為什麼你把時段給別人,別人會賺錢,你不會?要包給別人做?
我去日本時,有問過他們。
他們反問,為什麼要這樣?
我說,我也不知道!
而且你知道,這些廣告商,賺到什麼程度嗎?
我曾聽他講,面對面講,他說,「現在不知道要做什麼,全世界大都市都有房子了!」
他們賺到這種程度,你知道嗎?
從三台開始,就開始有這種懶惰、外行,然後好交差。
曾當面和三台的一個總經理說:
你們以為你們賺的是錢,但你們裝進口袋裏都是國民的生機、文化與創意!
因為:那些創意人才,經營人才,就沒有發揮,你看包節目的人,根本沒有文化責任,從那個時代開始,就已經沒有培養專業的創意與經營人才。
你那時和長官對話時,會牛頭不對馬嘴。
有時有人說:「電視難看」,那是因為沒有討論到生態的問題。
公共電視曾經是我最珍惜的地方,從公視小組開始,我面對那麼多年輕又從國外學有專精的人,大家都是這麼的熱情,到了公共電視台成立,對外招募員工,又是採取很嚴格的標準,加上原來老三台的員工,所以公共電視內有自己的次文化,開會時就可以清楚感覺到跟以往完全不同的氛圍。
公共電視會很嚴謹評估,另一方面又很支持你。
例如:人生劇展計畫,雖然有時候,我並不了解這些年輕導演是在拍些什麼,可是我還是高興,因為影視媒體不是在家裡寫詩,必須要拉出來操作,才有成長的機會。
會看到自己的作品播出來,這樣創意才能源源不斷出來。
所以,我看人生劇場越看不懂的時候,就越感到公視不簡單。
因為:公視支持年輕人源源不斷的創意。而且,公視也願意花時間、花錢,好好作一些有深度的紀錄片。
而公共電視可能面臨最糟糕的狀況就是政治力的介入,對此我非常佩服吳豐山、李永得兩人,非常有風骨,秉持媒體人的專業拒絕黨派的介入。但是隨後政治影響力還是滲入,對於公共電視的影響非常非常明顯。
我一直希望公共電視中的成員能夠團結互相鼓勵求進步,不要讓政治力介入,好不容易公共電視是一個乾乾淨淨的地方。因為在公共電視,你可以感受別的電視台所沒有的熱情,那就是「想做好」而不是想賺錢。公共電視是我們社會一定要留下來的一扇乾淨窗戶。
至於民間的電視台還是擁有比較有利的地方,比較活潑又能夠宣傳,沒有公家單位的包袱。我期許這些民間的電視台能夠好好經營,有時候我常在想:如果我是這些電視台的總經理,會經營不起來嗎?為什麼不去試,大家都看到後面寬頻等等很大一塊的餅,重點在於有沒有專業經理人有沒有文化企圖心,畢竟市場這麼大。最後我還是真的拜託政治人物的手,不要伸進來公共電視,不要再派自己的親信來或是成為酬庸職位的地方,讓公共電視好好成長放手讓他們去做。
世界各國公共電視的生態都不同,但是我們是很小的國家,台灣的公共電視一定要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往好去做,不論是鼓勵創意、精緻、深入,並藉由節目跟社會多互動。
例如我拍連加恩的故事,非常可惜,因為就算不提他的善行,沒想到台灣還有年輕人這麼開闊,跑到非洲行醫還把法語學的很好。這樣的節目拍出來不一定要限制在收視率上面,可以到學校多跟學生互動,公共電視應該把自己當成窗口將文化散播出去,不是只是叫人來做公視之友或是收視率,而是走出去,當一個文化的推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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