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陳總統並非２００８民進黨總統候選人，可是他卻為民進黨設定了不容置疑的競選主軸。一是轉型正義，二是入聯公投。轉型正義在「對抗外來政權」的架構下清算國民黨的歷史過錯，入聯公投則是鼓動台獨的情緒，兩者精神上具有一貫性。謝長廷先生是否獲益並不確定，不過毫無疑問，這種方式勢必嚴重新撕裂族群，在台灣社會的心靈上留下深刻的傷痕。這是民主政治的初衷以及所欲達成的結果嗎？ 

人生經驗中的土地情感 

相信陳總統所做是「深化台灣民主」的綠營同胞們，必然也理解，傾聽與包容不同意見是民主的基本精神，那麼不妨聽一下我們的陳述。歷史不僅涉及事實，也關係到情感，我們就從自己人生的歷史開始談起。這是我們切身的體驗，並非遙遠的過去，一切彷彿昨日，歷歷在目。所謂台北與中南部心靈上存在巨大差距的說法並非事實，因為今天大部份的台北人當年都是中南部人，為了求學和謀職北遷，他們原本就有中南部的生活經驗。許多台北的中年男女仍清楚記得，當年搭乘火車穿過市區，映入眼簾的是西門町巨大電影看板，內心興奮不已，彷彿板上的紅男綠女說的就是自己的未來（陳總統可曾記得？）。事實上，我們對台灣土地的深厚感情並非來自政治的灌輸，而是來自人生真實的體驗，點點滴滴，成了生命的內容。從小學開始，我們就在遠足的笑聲中踏遍台灣的土地。北部的孩子從圓山動物園和兒童樂園開始，然後是陽明山、濛濛谷、北海一周、大溪、雄獅鉛筆工廠…；中部的孩子則環繞在台中公園、日月潭、八卦山大佛、中興新村、西螺大橋、溪頭、阿里山、「天長地久」…；南部的孩子則穿梭在澄清湖、旗津、蓮池潭、墾丁、鵝鑾鼻、佳樂水、月世界、安平古堡、烏山頭水庫、「水火同源」…。等到中學以後，我們出現大對調，北部的往中南部跑、中南部和東部的往北部跑。如此同樣的地方，求學時期就走過好幾遍。我們對寶島美麗風光的依戀正是伴隨著成長中小小悲歡離合的滋味。即使在藍綠嚴重撕裂的現在，應該記得我們曾經是情感融洽、胸無猜忌的同學、同夥和同事。因此，此刻我們要邀請你們暫時回到過去單純的心情，耐心聽一次我們的說明，這些話不一定能聽得下，但請相信我們的誠意。 

轉型正義必須回到紅色源頭 

民進黨推動轉型正義是指平反白色恐怖時期政治受害案件，追究元凶責任，然而卻刻意迴避一個更根本的問題，民進黨沒有說明鬥爭共產黨算不算政治迫害？壓制「社會主義祖國思想」算不算箝制言論自由？這其實是整個白色恐怖的源頭，迴避了這個源頭，不僅轉型正義無法實現，台灣發展的根本問題也無從解決。「白色」是相對於「紅色」，白色恐怖是指使用嚴厲的手段鎮壓紅色革命，因此共產黨革命的威脅是根本問題，為了應付這種威脅，國民黨集中權力對紅色勢力無情地鎮壓，而被集中的權力又發展出自己的意志，開始假藉反共的名義自我擴張，鎮壓非共的異議分子，製造了種種政治悲劇。因此，轉型正義實際上要處理兩項問題，一是如何有效地化解共產黨的威脅，二是如何避免任何人以共產黨的威脅為藉口獨攬大權。轉型正義只有落實這兩項才能擺脫過去的錯誤。首先，我們都不會反對，當年共產黨對台灣的威脅是道道地地存在，既使現在陳總統仍要經常提醒飛彈的事。問題是，過去那種妖魔化的反共方式証實只會掩蓋真實的歷史，製造恐懼盲從的社會心理以及提供當政者濫權的空間。 

共產主義的興衰是二十世紀人類歷史的重要過程，最早它是反抗工業革命與資本擴張所形成的政治壓迫與社會不公，編織了解放人性桎桐建立美好世界的夢想。這種思想吸引了幾代知識菁英為之獻身，為之痴狂，不過這種帶著神權色彩的政治學說一旦與組織性暴力結合時，卻誕生了恐怖的極權主義。台灣史中也出現近３０年的紅色浪潮，１９２１年文化協會成立，接著農民組合，民眾黨一直到台灣共產黨的成立，其過程有著清晰一致的左翼脈絡。台共雖然有台獨綱領，但僅是鬥爭策略，事後証明他們都是堅定的中華民族主義者。「二、二八」事變後，台灣社會急速左轉，大批知識分子加入共產黨，呼應大陸的紅色革命。這是民國４０年代台灣白色恐怖的大背景，大批的赤色分子遭到槍決，他們死前高歌中共國歌「義勇軍進行曲」，這是當年第一號禁歌。謝志偉局長舉辦白色恐怖時期禁歌演唱會時為何不演唱這首歌呢？事實上，親綠學者對台灣史上的共產黨抗爭前輩如謝雪紅、翁澤生、蘇新、簡吉、呂赫若、郭琇琮、李蒼降、林如堉…等人均崇敬有加，可是這段歷史在當今台灣學校教科書中卻隻字未提，遑論探討和分析。 

我們認為，這段歷史應該客觀地記載在台灣的教科書上，透過與台灣紅色歷史的和解來解決白色恐怖的源頭。我們應認識那一段左翼的抗爭史，對相關人物做出客觀的評價，最後由台灣史的和解延伸到當前兩岸的和解。共產主義意識型態已經失敗了，目前中國大陸的問題是如何由傳統的威權政治轉化到現代的民主政治。兩岸的相互開放可以加速這個過程，就如謝長廷先生所說，從來只有專制害怕民主，從來未聞民主害怕專制，民主的哲學設定就是人性是渴望自由的，開放將會鼓勵追求自由的意志。這點我們要對人性有信心，也是對民主有信心。如果今天民進黨採取妖魔化的手段，把過去的「共匪」改成「中國」，並以此為藉口破壞體制，等於是延續過去的錯誤，不僅轉型正義遙不可及，台灣發展的難題也沒有解決。 

堅持正確的反省錯誤的 

我們抱著還歷史本質的態度來面對轉型正義課題。這裡必須強調，在與共產黨作戰的歷史中，我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數十萬留在大陸的藍營前輩遭到殺害，上萬藍營的官兵在台海戰事為保衛台灣付出生命，我們為他們的英勇感到自豪，我們將一方面以他們為師，另一方面也同時與共產黨進行歷史與政治的和解，期待民主的思想能真正深植兩岸。我們堅持正確的，反省錯誤的。因此，我們是以建立台灣長遠民主文化的原則來看待入聯公投議題。民主政治有諸多缺點，尤其在決策的效率上常受詬病，不過近代人類歷史幾番折騰，最後還是選擇了民主政治，主要是這一套制度所包含的言論自由，相互制衡，程序正義等等條件，使得偏執的思想和行為受到更多的制約。透過這一套繁瑣的監督機制，民主制度所做出的決定不一定全對，但是不容易出天大的錯誤。一旦出錯，也有較健全的自省機制可以修正錯誤。這種對程序公平的要求、對理性討論的強調，對包容異見的堅持，是民主文化的精髓。任何神聖動聽的政治使命都必須接受同一標準的檢驗，否則就不能稱之為民主。 

寧願被扣帽子不願違背良知 

因此，今天我們採取任何政治行動，不會只考慮政黨一時的選舉輸贏，而是判斷是否有利於長遠的民主文化，否則一時的選舉勝利也會對民主造成長期的傷害。公投是一種民主程序，就必須符合民主程序所要求的正義條件，包括公平公正，理性討論等等。陳總統的任期剩下不到一年，在先進民主國家中，這樣一位總統帶有看守性質，他的主要任務是確保權力過渡期間政治環境的公平與穩定。不幸的是，陳總統卻在最後一年發動了入聯公投，將公投議題神聖化，並且利用這種道德的神聖性肆無忌憚地破壞行政中立。陳總統也知道公投通過與否無關於入聯，他只是利用中共和美國反彈刺激台灣人的悲情，達到凝聚人氣獲得選票的效果。這樣的公投既增加台灣外交的困境，破壞總統大選的公平性，還刻意制造民眾悲憤無助的情緒，不但不是民主的深化，反而是民主的傷害。許多泛綠知識分子內心並不認同陳總統的作法，但又不願意看見藍營重新執政，所以保持了沈默。針對這點，我們的立場是清楚明確的，基於認識到這種公投傷害台灣民主，即使我們屬於藍營，對國民黨的返聯公投一樣地反對。對於我們而言，建立長遠的民主文化比一時的勝選更重要，因為如果不能健全民主，任何人當權，本質上又有何差別？我們如此堅持，一定會被扣帽子，不過我們寧願被扣帽子，也不願意違背自已的良知。 

「統一」是指均富民主統一中國 

基於同理，對於兩岸問題，我們也抱著坦誠無懼的態度。陳總統說「一個中國」和「一中各表」是提前投降，這種說法違反了基本的事實。兩位蔣總統均堅時「一個中國」，有誰會認為他們向共產黨投降呢？至於「一中各表」則更超越了政治主張，成為今天兩岸日常生活的實踐。台灣人去大陸持的是他們簽發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台灣居民來往大陸證」，大陸人到台灣持的是「中華民國台灣地區出入境許可證」。雙方對此均無異議，這正是「一中各表」分分秒秒的體現，更別說民進黨政要陳水扁、呂秀蓮、謝長廷、姚嘉文、蔡同榮、柯建銘…等人都拿過這種證件。如果他們不承認「一中各表」，難道承認自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台灣居民嗎」？我們也很清楚，由於大陸與台灣的力量對比，「一個中國」使得台灣的國際空間被擠壓，這是民進黨要脫離「一中」的原因。然而，過去幾年的實踐顯示，脫離「一中」後的台灣並沒有民進黨預言的海濶天空；相反地，台美幾近反目，外交耗費成了可怕的無底洞，尤其在島內的貧困家庭自殺事件頻傳的時候，外交揮霍更刺痛了每一個人的心。因此，無論中共如何無情無理，我們仍需保持理性冷靜，做出最有利於我們的選擇。不少人會問：「統一對台灣有什麼好處？」首先「統一」絕對不是指接受中共專制統治，兩蔣時代不是如此，今天的我們也不可能這麼想。我們的「統一」是指中華民族長遠的統合過程，為台灣爭取長期和平的內外環境，集中資源大步提升經濟、社會和文化建設，強化民主法治。這個過程中，我們將充份運用大陸的資源來壯大台灣。也將藉著密切的交流，爭取大陸知識分子對台灣的理解與支持。就像我們現在努力爭取泛綠支持者的理解一樣，我們也會全力說服大陸知識分子，「一國兩制」對台灣行不通。事實上，一個設定長遠統一目標同時具有自主性文明發展的台灣，更能給共產黨壓力，刺激大陸進步，從而有利於中華民族復興。毫無疑問，中共也將利用兩岸的開放來影響台灣，不過我們並不擔心思想與文化的軟性戰爭，因為我們堅信人性是望自由與繁榮的，只要確保台灣的自由與繁榮，我們將獲得最後的勝利。 

執政更迭是民主真理 

最後，就某種意義上，我們滿懷念當年那個充滿抱負與正義感的青年陳水扁，他在「紀念我們的國父」文章中引用孫中山的話：「（政黨）互相更迭，互相監督，而後政治始有進步。」現在當權後的陳總統面對可能的執政更迭，卻說更迭是「主權更替」，是「反民主」，是「出賣台灣」。照這種邏輯，只有讓民進黨永遠執政才做民主，這是當年不分黨派為民主犧牲的前輩所期待的結果嗎？我們相信，當年那個無權無勢的青年陳水扁所發的豪語比今天的陳總統更接近真理，他應該停止干預總統大選，讓謝長廷先生和馬英九先生在公平公正的政治環境中，好好地辯論政策，讓人民做出理性的辯論，這點比誰當選更重要。這也是我們希望與你們溝通之處，我們可以堅持已見，但希望政治競爭的過程中不斷提昇台灣的民主品質，用講道理以及文明建設來縮短彼此的距離。在此借用童安格的流行曲改為「其實我們懂得彼此的心」，作為結尾語。無論日月如梭、物換星移，悠揚的曲樂迴盪於胸，始終是如此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