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從一個父親的角度,描述在自己極少參予女兒的世界裡,她漸漸蛻變成陌生人,自己所不熟悉的女兒而感嘆.

     把自己的女兒比喻作霧,那種迷濛,深不可測,未知的恐懼.那是種情緒,一種對過去無法彌補的遺憾.多久之後,女兒已是成人,已是自己無法管轄,無法介入的獨立體.連四目相接都沉默無言,只能用音律,詩文等外在的情感寄發,才得以得到稍稍慰藉.

     有人說,父親是女兒上輩子的情人.其實我是很相信這句話的.父親對於女兒的情感,像情人般的蜚蜜,呵護備至,疼愛有加.深怕她受一點傷害,她情緒低落時,父親也會跟著憂愁,想盡辦法討好她,讓她心情轉好.女兒感冒發燒,做父親的,恨不得把感冒傳染給自己,來換得女兒的健康.下班疲累的歸來,總是希望第一眼,看見女兒開懷爛漫的笑容,在大門迎接.這種情感,是不容許背叛與欺騙.他們往往內心脆弱,稍微輕觸,就會疼痛萬分.只是他們做不成情人之間該做的事,這種尷尬,只好眼睜睜的看她投入那個陌生男人的懷抱,自己只能在背後為她打理好一切,也許她一點都不知情,只顧跟那位陌生人打打鬧鬧,擁抱拉扯.擔心、急躁、忿恨,卻只能看在眼裡.

    [在流逝的漫長歲月裡,我一定失落了什麼;否則,絕不會突然在一夜之間發現她的成長.她不僅退盡了童稚的容顏,而且還營造了一個,不容我闖進的內心世界].

那種佔有慾,讓自己失去了理智,怎麼可能會遺失她?為什麼我做的事,早已跟她接不上軌?這些問題,像旋轉木馬在腦海盤旋浮現.原本那個純粹想要她好的心,才是退變.為了自己的個人私慾,可以不惜一切,就算改變她想法,逼迫她去接受自己的意念,也在所不惜.卻不明白,這早已違背了愛她的心.對於她飛躍的成長,他無力招架,無法跟上.是不是,當初多多陪她,多了解她,多聽她說話,現在就不會遺失她?這個答案,其實也是未知數.當她轉身時,發現已拉不住她的手.就算做過多少努力,她仍是會離自己而去.不論她要去哪,都不是自己能決定的.她的方向,自己不會是方針.

    [倘若她也走在台北街頭,身著高中制服,肩背學校書包,隨著人群穿越十字路口.倘若她也像台灣的年輕人,白天應付考試,晚上隨人飆車飆舞

,我會不會也恓恓惶惶擔心她會出錯?][她已學會為自己下判斷,做決定,更學會如何規劃自己的生活].這是一種欣慰與失落.欣慰是她已有了自主的能力,不再只是依在大人腳邊的小女孩!她有能力追求自己想要的,她有能力保護它,捍衛它.失落是,自己在她心中的依賴地位,從此退出,不能再干涉她的內政.那種支配的優越感,只能永遠收藏在泛黃記憶裡.[我缺席的時光裡,她已發展出屬於她個人的興趣,而那樣的品味,已不是我能理解的了.]

    對於那些錯過的時光,總在懊悔,為什麼不能真正表達出自己對她的想法?而只是義正嚴詞的督促?[我愛妳].為什麼藏了幾十年想對她說的話,一直說不出口?而他卻可以不假思索的大聲承諾?對於自己的懦弱,也只能用眼前他們相偎的景象來反省.

    真正在妳身邊守護的,是我.那些奇怪的嗜好,情緒的喜怒,妳的笑代表什麼意思,妳的喪氣,妳嘴角嘟起的不悅,眼角的弧度.這是我最懂的.因為我學習十幾年了.一直以為,這些是理所當然,在一起是天經地義,跟吃飯喝水一樣.因為我們一起生活~十幾年了.卻反而忽略了,珍惜妳,那個重要意義!

     可以重來嗎?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想替她分擔,照片裡她孤寂的表情.一個人的庭院,一個人的新生座談,一個人的運動會,一個人的,象徵的,調皮的,穿著我的衣服.每張照片,幾乎都只有她一個人.但她還是倔強的露出笑容.因為她在陶醉,即使只有我的東西陪伴,也當作象徵我的存在.

      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讓一張張的照片裡,多了個人;讓她的身旁,不再只是衣物;讓她的笑容;不再只是空虛.

       凌晨一點二十三分,我坐在只有小燈懷抱的客廳,吊鐘搭搭聲在偌大的廳裡迴音.她跟男友約會,我在等她回家.手中,是一疊疊照片:裡面是個國小,初中,高中,的小女孩!

        [在霧裡深處的什麼地方,一定有她的蹤跡.她要游蕩多久,要排迴多遠,都是我的未知].[失去戀愛滋味的男人,撐起滿窗的期待,咀嚼滿屋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