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吊獨聽一條龍,崁中對子槓上花。
在我還未上學,麻將讓我認識了東西南北春夏秋冬,四與六中間是五,七八倆頭可以接六九,這些最基本的數學啟蒙也來自牌桌,一直以來,老想寫一篇文,來歌頌一下麻將。每次跟朋友說起,『哇,妳是賭鬼!』『哈,原來妳也愛賭!』
那又如何?國粹呀。醫生還建議常打牌可預防老年癡獃耶。其實也不盡然吧,我那八十五歲的老祖母打了一輩子的麻將,如今呆呆的坐在躺椅上,早忘了長城是如何堆砌,骰子又如何掷出了。
老祖母出身大家,還在當小姐時就是麻將高手。在當少奶奶時,每日裡也是牌不離手的。社會變遷家境落敗之後,開始跌跌撞撞在不熟悉的亂世為生計打拼,直到兒女成人,才又重回牌桌,每日裡打些小牌消磨時間。於是,在洗牌砌牌聲中,叔叔姑姑姐姐弟弟們個個都成了麻將能手,嫁進來的媳婦們和女婿們也都馬上淪陷。逢年過節不開個三桌是安置不下這些大小賭鬼的。
麻將是一種聯絡一家子感情的方式。常常,兄弟們邊談論工作或私事,而妯娌姐妹們則交換著八掛,東家長西家短不盡的是非。增加感情之餘,倒也常為金錢糾紛翻臉的。賭性見人性呀。我家明訓是:相親請上牌桌吧,不打個二十四圈是不見真章的。哈!
麻將又是工作上巴結上司,同事間拉 攏交情的手段。真正的高手總是收放自如,輸贏在我。在家族中就有兩位大師級的,通常都被眾人摒棄在牌局之外,誰叫他們太會贏錢呢?我們常取笑他們應該掛牌,專門去當槍手替人在牌桌送禮。
麻將是很累人的。頭腦要時時清醒,要眼觀四方,要記牌,要察言觀色,賭者,最重要的是心理戰吧。好牌不喜形於色,爛牌不愁眉苦臉,好像戴著面具。又要維持同一姿式,抓牌砌牌打牌,八圈下來,常腰酸背痛頸僵硬,連續打了多年牌的人,往往脊椎側彎,兩肩高低不同。
麻將輸贏真的會傷感情的。見過不少嗜賭如命的人,傾家蕩產不足為奇,賣兒賣女亦非奇聞;而不顧身體不顧妻小,置生死於麻將之外的人也不少見,有位鄰居就是在麻將桌上歸天的。
應說是賭害人吧。我卻喜歡麻將。麻將如人生呀。
人生有命運在左右嗎?我相信是有命運的!為甚麼有人含著金鑰匙出生?為什麼有人生在破屋之中?命呀不由我作主,生命的由來豈是自我能把握。就像是牌已砌好,骰子已撒下,開戰吧,一生就在你的手中呢。
上家下家對家都可能是你的貴人或小人,你有意無意也是他們的貴人小人。命已在骰子丟出時決定,
而路卻在你自己的腳下。如何在逆境時不放棄自己的努力?如何在夾縫中求生存?如何不驕不傲的面對一時的勝利?如何不卑不亢面對敵人的嘲笑?如何結盟?如何棄守?
麻將就是人生呀!不到終局怎知輸贏?
於是,認真的打好每一局,輸也好,贏也好,盡心盡力的。審視自己的能力,腳踏實地,終局時終於可以說,我無悔了!
人生,就是以自己為賭注,誰是我的牌友?誰是我敵人?誰給我機會?誰伴我逆途?
中發白,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