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如夢 - 流觴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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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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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草喵永逍遙人就是瑜(小魚) 黃平紫筠

　　
　　『聽說姨丈要再婚了。』曉表妹在網路那端如是說。
　　『喔，這快？晶表妹沒反對嗎？』她的姨丈是我的小姑丈。
　　『總不要一直苦著。找到好對像也好。』
　　『、、、』
　　姑姑結婚的那一天，天氣好燦爛，就和姑姑的笑臉一般。
　　堂弟和小弟手牽手去送親，皮膚一黑一白，煞是可愛。少年的我和表妹兩人手牽手，趁人不備，偷偷出了門。
　　『找得到阿姨的新家嗎？』曉表妹雖然毫無信心，卻對我有著莫名的百分百的信任。
　　『找得到啦。我知道順這條路走去就能找到。』
　　左轉，右轉，穿街走巷。沒一會兒工夫，就看到了一戶披紅掛彩的大宅門。
　　『就是這了。』
　　『妳怎麼知道？』
　　『只有這家在辦喜事嘛。』
　　繞著高高的圍牆，我們偷窺著。古式廳堂，兩層新洋樓，人來人往的熱鬧聲，偶爾的鞭炮聲。大門口圍滿了人，伴房媽媽尖細的聲音，『一拜天地。』人縫中看到穿著大紅嫁衣的姑姑，低頭，含羞。今日起，姑姑已是別人家的人，再也不會和我們一起在夏日晚上躺在天台上觀星，也不會帶我們去逛街，陪我們鬥嘴、、、不是姑姑不肯，是姑姑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分給我們了吧。嚼著喜糖，花生龍鬚糖很香，年幼的我卻莫名的嘗到一點酸澀。
　　隔日，兩個弟弟手牽手去請姑姑回門。
　　姑姑和姑丈靦腆得回來了。帥氣的姑丈有一頭捲髮，深襚的眼睛大而明亮，有點像番人。他偷偷看向姑姑，才低聲回答長輩的問話，姑丈有些害怕姑姑？幾個小孩悄悄議論著，是因愛生敬？洞房花燭後才開始談戀愛，其實也很浪漫很有趣吧？根本不懂戀愛的孩子們一點也不知羞的笑著。
　　第一次看到姑丈掉眼淚，是晶表妹出生。雖然後來姑丈把女兒視若掌上明珠，但表妹出生那天姑丈真的是失望的哭了。重男輕女的弊病還是很嚴重，我想姑丈一輩子都很遺憾怎沒有生一個兒子吧。姑姑總是很灑脫的說，『女兒好，女兒才貼心。』但我們都相信如果可以選擇，姑姑是想生一個兒子的。
　　公婆也不怎麼歡喜，用很忙當做理由，把姑姑送回娘家做月子。在那年代，極少女兒出嫁還回娘家做月子的。姑姑不氣餒，笑咪咪的。農曆七月天很熱，產婦不能吹風，姑姑就坐在廳堂中臨時搭起的榻上，幾個姪女陪著玩牌。一個個汗流浹背，臉上都是喜洋洋的。小貓咪一樣大的晶表妹在搖籃裡嗚嗚的哭起。
　　時間真快。
　　晶表妹從小蘿蔔頭變成我的小跟班，變成青春少女，姑姑也步入了中年。
　　中年的姑姑徐娘半老豐韻猶存。姑姑喜歡打扮，花姿招展的。雖然比姑丈大兩歲，看起來卻是比年輕的姑丈還要年輕。
　　姑姑生性活潑豪爽，結交了好多朋友。牌友，舞友，好不熱絡。那年姑姑愛上了跳舞，五音不全並不影響高歌一曲的興致。每日晚餐後，姑丈挽著姑姑走入小鎮的舞廳，翩翩起舞。姑姑是很開心的，她快樂的賺錢，也快樂的享受。
　　二層洋樓拆掉，五樓的新屋子寬敞美觀。生意越做越好，不再跳舞的姑姑居然開始養起寵物狗。姑姑本是最討厭狗的。因為貴婦們流行養狗嗎？姑姑畢竟是小鎮上領導時尚的女人之一。
　　姑姑生病那年四十六七歲。頭髮掉光又長出，青絲夾雜著霜雪不復舊時光澤。臉皺了，身體臃腫了，眼不再明亮，笑聲也失去生機。兩年多的折磨，只有姑姑自己知道生病的苦痛吧。姑姑執意要把房子的名字改成晶表妹，她對姑丈說，『你會再婚沒關係，財產要留給我女兒。』
　　『妳不要想那麼多，我不會這樣的。』姑丈吶吶的說。
　　『再婚沒關係，財產不能分給別人，那是我辛苦賺的。』姑姑很堅持。
　　『一把年紀還要再結婚？我女兒都這大了，她外公還要娶？笑死人。』晶表妹尖刻的說。
　　姑丈和我站在廚房的窗前。
　　『妳姑姑這脾氣。唉，不管怎樣，再娶我還是陳家的女婿呀。這是不會變的。』
　　我微微一笑。他一定會再娶的，我知道！只是此時這樣的表態，讓我很心寒。
　　這不，三年後的現在，姑丈已有了新的選擇了。雖然聽說清明節那天，談起亡妻，姑丈還淚眼婆娑；祭日那天，姑丈嘆息不止。可是終究又要再娶新婦了。
　　穿街走巷，走向熟悉的大宅門，那個穿著大紅嫁衣的姑姑再也尋不回了。中年的我，苦苦追憶著姑姑的一生。

愛是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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