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新房的燈還亮著，四個女生坐在八仙桌前玩扑克牌。床邊搖籃裡，小男嬰睡得正香。
　　秀子捏了捏趴在喜兒膝上的小女孩 ，『 要不要睡睡呢？』
　　『我要和媽媽一起睡。』
　　一歲多的小孩 口齒卻很伶俐，長的粉妝玉琢， 很逗人喜歡。
　　『喜兒，她已報了戶口嗎？』
　　『是呀，就和弟弟一起， 報成雙生子。』
　　
　　這世界就是這樣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要計劃生育嘛，我就躲著生；不給報戶口罰錢嗎？我私下花點錢找人辦，明明隔了一年多才出生的，也理直氣壯的說是雙生子。更有甚者，生了棄養，生了就當黑戶，私下裡不知珩生了多少問題：買賣小孩，虐殺，專門生小孩賣 。

　　杜娟點點頭，看牆上掛鐘，『阿，十二點了，我們該去睡了，這是喜兒洞房花燭夜呢。』
　　『去去去，今晚妳們要陪我一夜。』
　　『我才不要，姐夫會罵我。』欣連調皮的笑著。
　　『老夫老妻了，還洞房花燭啥？』喜兒拍了欣連的手背，『今晚妳們都不準走，好好聊一夜。』
　　『不行。』秀子也拒絕，『等下伯母會罵我們沒禮貌不曉事。』
　　『不會，我媽最疼我了。』喜兒彎腰抱起女兒，再輕輕放在床上。『明天妳們又要走了，我又不能一起回福州，我會很寂寞。』
　　
　　『妳都當媽了，還寂寞甚麼？』
　　『我都當媽了。』喜兒幽幽的重覆著秀子的話，她立在衣櫃前，看著鏡中的自己：紅嫁衣， 金首飾， 好像很風光。『我才二十二歲，可是怎覺得一生就是這樣子呢？』
　　秀子和欣連訝異的看著突然間憂傷的喜兒和一臉沉重的杜娟，雖不明白，卻也隱隱約約覺得好像這樣的生活真是無趣。
　　『我不要過這樣的日子。』杜娟搖晃著頭輕聲自語著。
　　秀子的臉一下子紅起來，『那你要過怎樣的生活？』她張大眼睛逼視著杜娟。
　　出乎意料的，杜娟並沒有迴避秀子的逼視，她一樣逼視著，堅定的說，『我要走我自己的路。』

　　秀子像洩氣的汽球，褪去了紅色，獃獃坐下。饒是粗心的欣連，也看出兩人之間潛伏的戰火 。到底是發生甚麼事？難道．．． 欣連想到那天電視中演的台劇，一個女生愛上另一個，難道 秀子愛上了杜娟 ？或是杜娟愛上秀子？胡思亂想中欣連猛然打了個哆嗦，彷彿全身不自在。
　　『都是我亂說話啦。喜兒看到屋內的氣氛怪怪的，』又走回座位，『沒事啦，我很好，別為我擔心。你們要記得幫我帶禮物回福州唷。』
　　『對了，喜兒，嬸嬸怎沒來喝喜酒。』
　　喜兒低下頭，『我姐姐昨天訂婚，媽沒空來。』
　　無由的，四人心中又添了一分酸楚。 始終，我們曾經是棄兒；始終，我們不是福州人，也不是莆田人； 始終，我們還是棄兒，不管是甚麼原因被拋棄。

　　沉默了一會兒。 
　　『端午節麗美應該會放假吧。』
　　『好久沒看到她了。』
　　麗美就是林傑的女兒，原姓曾，七年前被林傑又認養回去，改姓林了。曾家的條件是： 要把麗美的未婚夫曾寶也帶去福州，一起教養，婚約不能取消。林傑夫婦愛女心切，毫無異議答應了所有的條件。在麗美小學畢業後，就回到小鎮念國中，還好曾寶也是個聰明的孩子 ，國中畢業後也轉到小鎮讀書。高考考到師範大學，過兩年麗美也考入同一間大學 。

　　想到麗美，四人的臉上都是羨慕的表情。 秀子想：青梅竹馬真甜蜜。欣連想：天地真大，命運真奇。杜娟想：情投意合真是好。喜兒想：希望我的兒女也能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