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橫路時,一個姐妹淘也送來了兩個女嬰。一個瘦弱的像小貓,另一個倒是眉清目秀的。姐妹淘家中有事,沒辦法和玉嫂一起去莆田。玉嫂心想,去了數十次了,都熟門熟路;到莆田就會有人幫忙,應該不會出啥紕漏,哪知卻被擾到快抓狂。
終於到達莆田長途汽車站。南來北往的旅客,擁擠的行李,雞叫狗吠,還有大嗓門。空氣中有一種沉悶的味道。
熟識的三輪車夫沒遇上,玉嫂一手抱著一個孩子,兩個嬰兒都嚎啕大哭;旁邊擺著四個藤籃,真有點手忙腳亂,焦頭爛額,困在車站了。
擺在一起的藤籃樣式相同,只是把手上略有分別,兩隻把手上有點紅漆,另兩隻則點在籃底。那是玉嫂怕自己弄錯而做的記號,凡是本鄉本土的,都是用把手有漆的。而四個襁褓都是一色的藍布,所謂阿玉正記吧。對於本鄉的孩子,知根知底,總多了幾分親熱,會多用點心。
『抓小偷!抓小偷!』
人群突然一陣慌亂,一個年輕人正往玉嫂方向快速跑來,被他碰上的,都跌跌撞撞東倒西歪。玉嫂忙把孩子放入籃中,背對著紛亂,護著孩子。忙亂中,好像弄錯了啥,卻沒時間去細想。
好不容易看到了熟悉的三輪車。
『玉嫂,要去哪?今個兒怎一個人帶四個來?』
『小吳呀,有沒有看到老黃?想讓他幫我送兩孩子去湄州灣,你帶我去東莊就好。』
『有有有,他正在外面排隊。』
東莊在市郊,湄州灣靠海,生活會更苦。玉嫂心想,把橫路的兩個女孩送去環境略差的地方。上次正有幾戶人家拜托過她。只要送去,自有當地媒婆幫忙收錢送貨。是的,就是買賣一樁。而蘇家林家的就在市郊處找個安身處,也算不辜負和他們父母的相識一場,又是自己親手接生的。
三輪摩托車噗噗噗的走遠了,玉嫂提著把手上有記號的藤籃坐上小吳的車,晃悠悠的行在鄉間小路上。小孩都安靜的睡著,玉嫂也打起了瞌睡。
一小時後,玉嫂已站在東莊的鄭家門前了。
偌大的土院,太陽好曬。兩個剛會走路的小孩兒穿著粗布短褲,剃光頭,正追著雞跑。
玉嫂打量著兩個孩子,一個皮膚黝黑,塌鼻子;另一個看起來則白嫩多了,五官很是清秀。想來就是自己去年送來的蘇家二房的女兒吧。按規矩,是不能探問的。玉嫂微笑著走進大門。
廳堂大門兩邊掛著一幅對聯『夾漈家聲大,南湖世澤長』
莆田很多習俗和閩南相似,屋子喜歡用雕刻,門上必然掛幅和姓有關的對聯。夾漈,指莆田大史學家鄭樵著書處的夾漈山。『南湖』,指鄭露來莆倡學事。(按:唐永泰元年,鄭露與弟莊、淑來莆田南山倡學,時此處一泓水澤,叫南湖,故稱鄭氏三兄弟為“南湖三先生”。)也為表示自己是書香子弟,世家傳承。諷刺的是,好多人不識自家門上的聯。
女主人迎了出來。寒暄之後,就進入正題。
『上次妳小叔家要我找個新娘,這不,找來了。又壯又漂亮。』 玉嫂是想把蘇家ㄚ頭也送進鄭家,正好和堂姐有伴。
女主人伸手掀開藤籃『這怎這樣瘦呀,難養。』
玉嫂以為是瘋姑的女兒,細看。唉呀,怎搞錯了,怎變成橫路抱來的一個。再看籃子,是把手有記號的;一定是在車站時,慌亂中抱錯了。
玉嫂一陣懊惱,也沒心思拉生意了。
鄭家嫌瘋姑的女兒眼下有痣,愁苦相,不要。倒是鄰居一個秀嶼來走親戚的看上她,就出價三十元買去了。
時年物價很低,一個賣苦力的男人全勞力,一月也只賺十幾二十元。玉嫂想到蘇家女兒不知下落,也顧不上討價還價了,匆匆忙忙帶著沒賣出的小嬰兒往湄州灣趕去。
本文於 修改第 3 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