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霜,麵快糊了,快來吃吧』
敲門聲驚醒了昏昏沉沉的曉霜,連忙站起來拿毛巾擦乾。看著鏡中桃紅的臉,迷離的眼,還是很年輕似的嬌豔。
『老了,女兒都十五了』脫口而出的自言自語嚇著了自己!曉霜用力搖搖頭,這時候怎會想到這?
居然是久違的細麵條,居然散發著糯米酒的濃香!鄉思一下子勾起胃的蠕動,好餓!豬腳香爛可口,入口即化。曉霜埋頭吃了大半,才滿足的停下筷子。
『這麵是林家老鋪的嗎?』
維真點點頭,『上次回家帶來的。就只有他家的麵特好吃,留著解讒。』
每個遠嫁重洋的大陸新娘,基本上都曾有大包小包帶著土產搭飛機的經驗,一來是解讒,更多是省錢。在臺灣東西貴,捨不得買,趁回老家大採購。曉霜來臺十年,基本上沒上百貨公司買過東西,除了一些地攤貨,所有的衣物化妝品全部從大陸帶來!每次回老家,姐妹們都笑這個台灣客打扮寒酸,衣裳過時。其實,百分之九十的大陸新娘都是不幸婚姻的主角!
『這酒也是大陸帶來的嗎?』
維真指著桌下的玻璃罈,『我自己釀的,還不錯吧』
維真始終如二十年前一樣淡泊,曉霜看著維真淺淺的笑,心頭感慨又起,這樣平凡的人生,她真想問維真,『後悔嗎?假如一切重新開始,還要遠嫁來當二等公民嗎?』
大門突然開了。
一身韻律服的舅媽精神抖擻的進門來。
曉霜忙迎上去。
『噫,今天怎有空來?又和他吵架嗎?』舅媽笑吟吟的拉曉霜坐在椅上,關切的問。
曉霜看了看維真,發現維真以不易察覺的姿式搖著頭。
『嗯。您去運動喔?氣色真好。舅媽真佩服您,十幾年一點都不老!』
舅媽果然馬上轉移了注意力,『老多了!我去拿相簿給妳看,還有妳外婆的合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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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曉霜獨自躺在書房的沙發床上。不死心的掏出手機看了又看,還是沒有任何找她的電話。明知道婚姻也許已走入盡頭,雖然維持十年的並非是真正的男女之愛,可是,一生能有幾個十年?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十年的朝朝暮暮,他真的一點也不掛念嗎?想到這,曉霜覺得心寒!感情果然都是假的,愛情親情友情,無情才不傷心。
門上輕輕敲了倆聲,維真抱著枕頭和床單走了進來。
『今天是怎麼著?』維真躺下,摘下眼鏡,大眼睛眨呀眨著。『妳不是在市場做得好好的嗎?又吵甚麼?』
『他又失業了。昨天和他爸吵起,借酒勁拿菜刀要砍人。』
『那妳?』
『我有甚麼辦法。今天他向我要錢,我每天賣烘肉哪有多少錢,又要繳車貸,又要繳伙食費,就說了他倆句。他惱羞成怒,到他媽那搜了錢又甩門鬼混去了。』
『然後?』
『他爸就遷怒我身上。說我害的這家雞犬不寧。還到房間亂砸,要趕我出門。』曉霜抓住維真的手,『這次我真的忍不下去了!對不起,維真,我真的沒路可走了!』
維真靜靜的聽著。在她安詳的目光撫慰下,曉霜心底的軟弱被釋放出來,聲音哽咽,眼眶潮溼。維真突然伸手抱住曉霜,用手輕拍著她的背。倆個女人就這樣相依摟抱著,曉霜有種奇特的感覺,肢體的安全感是這樣的親切。
同性的感情是很微妙的。沒有倆個年貌相當才華相似的同性會是真正知己的。人性好爭,無意識中總會互相比較。就像智慧也是如此,天才的朋友往往愚笨,美女的知己常是醜女。這真是人類的可悲之處。女性更是如此,友誼來的快也去的快,天生愛憐惜人,又感情用事,總以為人家對我好,我就該掏心挖肺,分享自己所有的隱私。殊不知總是因此為自己挖掘了陷井與墳墓。維真一直都如此想。她最不想介入別人的世界。可是曉霜,她能不管嗎?又要怎管呢?
『曉霜,妳先冷靜。用倆天時間,好好想想以後的路。』
看曉霜疑惑的眼,維真知道她想說甚麼,『這次我不會勸妳回去了。妳要自己想』。三十七了,妳該有自己的主見了,而且是成熟正確的主見。曉霜茫茫然的。『我還是會幫妳呀。明天再想吧,剛剛妳和舅媽再聊啥?』
『聊我第一次來臺啊,妳要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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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