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炸鬼！油炸鬼！又酥又脆的油炸鬼！」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生，肩頭掛著一個軍綠色書包，手上提著一籃子剛炸好的油條，從凌晨四點天朦朦亮時，就在街頭巷尾叫賣。

　　那是座落在閩東的一個小鎮，時間是１９８３年的初夏，４月２２日。鎮中心是一個古老的祠堂。破四舊之後，祠堂變成雞毛拂加工廠，昔日莊嚴肅穆的祭台上常擺著花花綠綠的雞毛，看在鄉居野老的眼裡，總是哀嘆著『唉，世界變了，老祖先不如雞』

　　小小的廣場早上是賣吃的早市，中午是雜貨攤歇腳的地方，晚上則是老人納涼小孩捉迷藏的好地方。

　　曉霜家的油條攤就在廣場西邊，一個大鐵桶裡煤球兒燒的正旺，大油鍋裡發黑的油上正飄著一根根或金黃或還未上色澎脹的油條。旁邊倆個鐵架上擺著一塊厚厚的案板，就是揉麵團的桌子了。

　　繡子拿著特制的長竹筷翻動著油條，不時把已經酥透的油條挾起放鼎邊的不鏽鋼架上瀝油，又把白白細細的麵條兒倆根旋轉在一起丟入油鍋。空氣裡飄著油香，那煙不時嗆著繡子咳起來。繡子看看旁邊正光著膀子揉麵團的溪官，才是農歷三月天，解放滿身是汗，脖子上的毛巾沾滿麵粉。

　　挺了挺微酸的腰，『這活也不是一般人能作的呀』繡子在心中嘆惜著。

　　曉霜提著空籃子很快的跑回來。後面跟著個頭小小的維真，戴著一副黑邊框的大眼鏡，背著花碎布拼成的書包，怯怯地的叫聲『姨』

　　曉霜把一把零錢丟在放錢的木匣裡，抓起桌下菜籃中的一塊饅頭，『依媽，我和維真一起去上課了。』

　　『嗯』溪官昨夜的話又在耳邊響起『曉霜已經十三歲了，七月份小學就要畢業了，我看我去拜托玲表妹，讓曉霜去學做頭髮，有個手藝餓不死。』『曉霜喜歡念書，功課也不錯，就…..』繡子的話沒說完，就被溪官瞪了一眼，『依國和依強也都要讀五年級了，妳供得起嗎？女孩兒讀那麼多書幹嘛；會算油條錢就夠了。就這樣說定了』

　　『曉霜啊，誰叫妳是個女孩』繡子的腰無意中又彎了下去，生活永遠是壓的喘不過氣的重擔。無意識的，繡子搗著嘴咳了倆聲，又機械化的把鍋中的油條挾出。

　　遠處天空突然熱鬧起來，一架飛機愈來愈近。奇怪的是，後面尾隨著三架飛機，好像一直在包圍第一架飛機。這真有點不尋常，廣場的人都停下手上的工作，呆呆看著天。不知是誰，半開玩笑的說『又要打仗了嗎』

　　突然間，廣場上的人宛若鳥獸散，除了擺攤的人，連貓狗都不見了。繡子和滿手沾滿麵粉的溪官面面相覷。

　　時間是1983年4月22日上午9時50。

==========連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