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語
為什麽要宣傳這個“四大發明”呢,為什麽是“四大”呢?充斥于我們生活中的各種各樣的西方發明,各種機械,器物,材料,技術,從古到今的都有,數不勝數,可以說是數以百萬計,數以千萬計,光是塑料的種類都有成百上千種,以及飛機,汽車,火車,電視,電燈,電話,電腦,互聯網,等等。而要說影響力,重要性,好像絕大部分發明都是必不可少的。對此我們反倒熟視無睹。我想就是這麽回事了:西方的發明那豈止是“四大”,四十大,四百大,四千大,四萬大,都不止,所以至大無痕,反而不引人注意了,不值得提起了。而中國什麽貢獻都沒有,所以拼命挖掘出幾個虛無缥缈的“四大發明”反倒成了值得大書特書的東西。
實際上,我們應該這樣說,我們自己獨立發明了原始的黑火藥,雕版印刷術,造紙術,指南針,但是我們發明了別人也發明了,而且我們發明的跟別人發明的不是一回事,而且現在使用的卻是別人發明的東西,用的是黃火藥系統而不是黑火藥,用的是現代印刷術而不是手工的雕版印刷,用的是旱羅盤,無線電羅盤,陀螺羅盤,衛星定位儀而不是原始的水羅盤,用的是機造木材紙而不是石灰漚竹的土造紙法。我們不應該硬要把別人的東西說成是自己的,這很無恥。
關于李約瑟,江曉原教授發表在2001年5月24日的《南方周末》上的一篇文章“‘李約瑟難題’是僞問題──《南方周末》專訪”對此有客觀的評價:
“在西方“正統”科學史家──從“科學史之父”薩頓一脈承傳──中的某些人看來,李約瑟不是“科班出身”,而是“半路出家”的,還不能算是科學史家共同體中的一員。李約瑟還曾抱怨:劍橋東方學院的學者不同他打交道,“一牆之隔”的劍橋大學科學史系也把他拒之門外。”
“李約瑟雖然在生物化學方面早有成就,37歲時便成為英國皇家學會會員,但他並未受過科學史或科學哲學的專業訓練,因此,未能“把什麽是科學加以定義”成為李約瑟的一大困境。而實際上,李約瑟有時拔高古代中國人的成就,也和不對科學加以界定有關系。”
“而李約瑟的“硬傷”更具體的根源是他對中國道教及道家學說的過分熱愛──熱愛到了妨礙他進行客觀研究、誇大道家在中國科技史中作用的地步。”
“對于李約瑟研究中國科學技術史的工作本身,海內外許多學者曾指出各種具體錯誤,李約瑟出于對中國傳統文明的熱愛和迷戀,在不少問題上有對中國古代成就的拔高傾向。”
“從他和魯桂珍相遇開始──有些學者還注意到當時魯年輕貌美,此後他的思想和興趣發生了巨大轉變。魯後來成為他終身的生活和工作伴侶,最終成為他的第二任妻子。他在《李約瑟文集》中文版序言中說:“後來我發生了信仰上的皈 依(conversion),我深思熟慮地用了這個詞,因為頗有點象聖保羅在去大馬士革的路上發生的皈依那樣,……命運使我以一種特殊的方式皈依到中國文化價值和中國文明這方面來。”
“真正的持平之論,出自李約瑟身邊最親近的人。魯桂珍曾坦言:李約瑟並不是一位職 業漢學家,也不是一位曆史學家。他不曾受過學校的漢語和科學史的正規教育。實際上他根本沒有正式學過科學史,只是在埋頭實驗工作之余,順便涉獵而已。”
“在特定的曆史背景下,中國“選中”了李約瑟,但對他的工作成果進行“過濾”。李約瑟著作中提到的中西方之間的交流、影響和“西來說”都為國內許多學者所不喜愛--他們通常只字不提,只當李約瑟沒說過。有的人士更是只挑選對自己有利的結論加以引用,少數學者甚至嚴重歪曲李約瑟的觀點來證明自己說法。”(如中藥相當一部分就是當年穆斯林商人與醫藥學家從阿拉伯、波斯與印度等地引進的“海藥”,16卷本的古希臘醫學家蓋倫醫學著作傳入中國對中醫的影響,這些都隱而不提了。)
“羅伯特·坦普爾著書談“中國的一百個世界第一”,有很多穿鑿附會的地方。”
“那種認為中國科學技術在很長時間裏世界領先的圖景,相當大程度上是虛構出來的──事實上西方人走著另一條路,而在後面並沒有人跟著走的情況下,中國“領先”又從何說起呢?這就好比一個人向東走,一個人向南走,你不能說向南走的人是落後還是領先向東走的人──只有兩個人在同一條路上,並且向同一個方向走,才會有領先和落後之分。”
李約瑟杜撰出所謂的《中國科學技術史》之後,很多人都被他書中的內容所迷惑,在自己的書中不加分辨地引用他的觀點,而這是應該予以糾正的。
如,斯塔夫裏阿諾斯的《全球通史》中,就引述李約瑟的原文,那張發明表格也是原樣照抄,而這是不足為證的,因為某個人提出了一種觀點,另外一個人再把他重複一遍,這並不能作為新的證據。
而且,《全球通史》中關于中國的部分,有很多錯誤。我們來看看:在上冊第11章3節,斯塔夫裏阿諾斯這樣描述三國時代的曆史:“漢王朝最終被突厥-蒙古入侵者所打敗分裂成三個王國:魏,吳,蜀”,首先突厥-蒙古這種稱呼不准確,即使只是泛指,也說明他對中國曆史一點都不了解,其次,東漢是在農民起義和軍閥混戰的的打擊下分裂之後,才又受到遊牧民族的侵襲,他這麽敘述就完全把曆史順序顛倒了。
在上冊第16章2節,敘述唐朝曆史時,連最關鍵的“安史之亂”都沒有提到,而只是籠統地說“連續的幹旱和普遍的饑荒,使許多省份發生叛亂”。安史之亂的産生並不是因為“連續的幹旱和普遍的饑荒”。
在上冊第16章4節,敘述元朝曆史時,說:1215年,南宋援助女真金國對付蒙古軍。這簡直錯得離譜。實際上恰恰相反,南宋是與元軍聯合攻打金國。
在下冊第29章,說:“到1964年為止,中國已經獲得兩個諾貝爾科學獎”。雖然李政道楊振甯獲獎時仍然是中華民國國籍,但是他們的成果是在美國研究出來,連我們自己都不認為那是中國獲得了諾貝爾獎,而是客氣地稱之為“美籍華人獲得了諾貝爾獎”,而且他們是因為同一研究成果而共同獲獎,這並不能算是兩個。如同巴西隊每次奪冠並不等于是獲得了11個世界杯。
這樣的錯誤比比皆是,可以說,他對中國的曆史並不了解,並不比一個普通的中國人了解得更多。像這種試圖于描繪所謂“大曆史”的作品,在細節上往往都是錯漏百出的。對于歐洲的曆史敘述也有很多錯漏,如像羅馬擊敗匈奴王阿提拉的關鍵戰役沙龍平原大戰,他也沒有提到,而這是可以跟希波之戰相提並論的拯救了西方文明的大事件。
在上冊第5章《古文明類型》,他把中國最早的文明--商文明,跟蘇美爾文明,及其後繼的阿卡德文明,巴比倫文明,還有埃及文明,印度哈拉巴文明,希臘米諾斯文明這些在時間上高一個層次的文明列在一起,跟商文明同時期甚至還早的邁錫尼文明,亞述文明,赫梯文明,波斯文明,腓尼基文明,猶太文明,等卻只字不提,排斥在外,不作專節論述。這是不准確的。(注意:“文明”和“文化”這兩個概念在考古學曆史學上是有區別的)
我認為這本書的寫作態度有問題,為了迎合國際上那種“政治正確性”,毫無原則地討好美化第三世界。這本書只能算是通俗的曆史讀物,不能說是嚴肅的學術著作。不足為憑。
還有一個靠販賣暢銷書為生的英國記者羅伯特·坦普爾根據李約瑟的原著改編的《中國--發現和發明的國度》,完全是一本充滿謊言的弱智讀物。
以下澄清他書中的一些虛假內容:二進制,這是萊布尼茲發明的,跟易經無關,萊布尼茲是在發明了二進制之後,看到易經中的八卦,認為可以用二進制來解釋(但是這個認識也是錯誤的,八卦不是二進制),而不是萊布尼茲看到易經八卦之後才發明二進制,這是一個已經被澄清了無數次的謊言;“發燭”,只是塗了硫磺用來在現成的火源上引火而根本不具備火柴的自發生火基本功能的東西,不是“火柴”;“機械鍾”,被牽強附會成中國的發明,實際上,按照同樣標准,機械鍾表早在古希臘時代就已經有了;“記裏鼓車”,不是計程車,實際上,按照同樣標准,公元前100年,亞曆山大裏亞的發明家赫倫就已經發明了類似的裏程計,在裏程計中使用了齒輪。還有風筝,傘等物,實際上別的國家民族也早就有了類似的東西,如古埃及人早就開始使用傘了,最早的風筝發掘于公元前一千多年前的南太平洋島上,公元五世紀時,希臘的阿爾克達新也發明了風筝,最早的飛行器早在兩萬多年前就有了,其實物就保存在埃及國家博物館;弓箭,這是各個國家民族都有的發明,最早發明弓箭的證據在歐洲,新石器時代的原始部落就有了,歐洲並不是象他弱智的謊言中所說直到十世紀才開始使用弓箭,那之前兩千年裏古希臘人古羅馬人一直使用弓箭,還有弩炮。蒸氣機,並不是因為你燒開水時看到壺蓋動了一下就算是發明了“蒸氣機”,按照這樣的標准,可以說古希臘人早就發明了蒸氣機。
還有所謂“古代機器人”,“古代直升飛機”,是無中生有;“化學武器”,“催淚彈”,“降落傘”,“塑料”,“火箭”,“水雷”,是指鹿為馬;“眼鏡”,“國際象棋”,“撲克牌”,是偷梁換柱。
這是中國很多“學者”“專家”慣用的一種騙術,先用偷梁換柱,指鹿為馬甚至是無中生有等等手段,把一些原始手工藝技術僞裝替換成某種現代科技的等價物,然後故意隱瞞其他國家民族在古代同樣也早就有了類似的技術這樣一個事實,炮制出種種“科學發明”,結果給人造成這樣一種印象:原來我們一直領先他們幾千年啊!其實是在夢中領先了幾千年。這是非常虛假的。
如果不是同名同姓的話,這個羅伯特·坦普爾,他還論證過阿基米德是激光武器的發明者,根據的就是那個阿基米德用鏡子反射陽光燒毀了羅馬艦船的傳說。這些小報記者每到一個國家都會用同樣的手段炮制出類似的一些“偉大發明”的神話出來。
聽說這本書已經被一些中小學校作為進行“愛國主義教育”的教學用書了,我認為應該停止這種錯誤的宣傳活動,抵制這種錯誤的讀物。
這種招搖撞騙的小報記者在中國特別受歡迎,幫著他販賣這些垃圾的“專家”“學者”並不是不清楚他是在胡說,只是互相利用而已,一個靠販賣暢銷書騙錢,一些靠幫著販賣混口飯吃,再用這些來愚弄老百姓,一方面又迎合了“主旋律”。
因為把任何現代科學成果都“論證”成是我們中國早就“古已有之”並且年代一定要比別國早,是符合“政治正確性”的,也是很多“專家”“學者”的謀生之道。
官方熱衷于支持操縱這種複古僞古熱潮,其動機不過是為了要向人民證明,沒有西方的政治體制,我們中國古代也是科技發達領先的,現在我們也仍然不需要引進西方體制,就是這樣。
為什麽中國人那麽在意我們以前是不是第一,不惜撒謊吹牛都要去維護這個第一,卻不關心我們現在是不是第一,這是不是一種病態的心理呢?就像一個人,如果生活事業順利,就很少去回憶過去的事情,也沒有時間去回憶。只有失敗者,對前途絕望者,對生活失去信心者,才老懷念過去,靠這個來安慰自己。或者是像人老了就喜歡懷念過去,年輕的就喜歡幻想未來。現在中國的複古風氣很盛,這是一種很不好的風氣。
中國“學者”“專家”編造種種古代“科學神話”所慣用的手段有以下這些,以後大家看見類似的裝神弄鬼就便于識別了。
無中生有,根據一些古代傳說甚至幹脆就是神話故事,封建迷信的謠言,還有類似于《易經》之類的巫術迷信的算命書,野史雜書中只言片語的碎片,甚至是像《史記》《本草綱目》這樣嚴肅著作中也大量存在的封建迷信糟粕和虛假成分,再加上文言文的語義晦澀,多歧義,通過曲解,穿鑿附會,斷章取義,甚至幹脆就是故意撒謊,來編造所謂的“古代科學發明”;
指鹿為馬,根據一些農業文明時代的原始手工藝技術與現代的某種科學技術在某方面的一點點相似之處,然後就無限誇大這種原始技術的作用和功能,故意掩蓋兩者在更多方面的巨大差別,來編造謊言。
偷梁換柱,幹脆就把兩種不同性質不同功能的東西偷換概念,將另外一種真正起作用的東西隱而不提,而虛假地宣傳本來無關的東西的作用。
所謂“四大發明”的神話,以及“對人類文明作出了巨大貢獻”雲雲,其實就是用這樣種種手段炮制出來的一種虛假的宣傳,一種在病態的無限膨脹的虛榮心的驅使下被蓄意制造出來的謊言,一種徹頭徹尾的欺騙性宣傳,一種弱智的文字遊戲。
我認為我們甯可不要虛幻的所謂“祖先的輝煌成就”,不要自欺欺人的“民族自豪感”,也不應該做阿Q,不應該再被官方和所謂的“權威人士”合謀的騙局繼續愚弄。不要再讓“用肉眼可以從月球上看見長城”之類的鬧劇重演了。
我不指望憑著幾次討論就能夠結束這種虛假的宣傳,但是我相信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不再相信這些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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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就是一場奇妙的旅程,有歡笑有淚水,要把最美的人事物盡收眼底,豐富飢渴的深邃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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