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國戀歌(轉載)

近來校園裡似乎捲起一股異國戀曲風，身邊的好友紛紛
交起了外國男友，有人是出國遊學時認識的，也有人是
在台灣認識來此工作的外國男人。很多人問我，會不會
也想要交個金髮帥哥男朋友，然後對於我完全敬謝不敏
的態度大感驚訝。

「可是外國男人比較帥，又紳士，比起來台灣男生很幼
稚，妳不覺得嗎？」

「文化差異比面對幼稚的男生還要困難吧。要結婚的時
候住哪一國？要讓小孩接受哪一邊的教育？光想到這兩
個問題就夠頭痛了。」

「當然是要變成外國人啦！跟他結婚就可以拿外國國籍
和護照了，誰要留在台灣？」

我的下巴差點沒有掉到地上。

因為這些戀曲都是發生在朋友的身上，所以我並不願意
發表什麼機車的危機論，那只會殺風景而已。但是不可
忽視的是，完全不同文不同種的兩個人要一輩子在一起，
這其間會遇到的問題並不是其中一個人換張身份證就可
以解決的。兩人世界可能因為聚少離多而永遠甜蜜，但
是一旦有了孩子或是在一起生活久了以後，對於生活上
的諸多細節或是管教、照顧孩子的方法，會有多少的歧
異、衝突，令人不敢相信一個國立一流大學即將畢業的
女孩竟然會渾然不覺、從未思考？女孩滿腦子裡只有浪
漫情懷和她的愛人，什麼問題都是明天以後的事情，今
天何必要擔心？

也因為這樣及時行樂的想法，現在的年輕人似乎很能夠
隨便說出「愛」與「永遠」，因為「只要曾經擁有過就
已經足夠」，今天的「愛」與「永遠」，會不會是明天、
後天、一年後、十年後的「愛」與「永遠」一點都無所
謂，只要現在自己認為是真實，那就是愛。老一輩的習
慣攀附到一個對象之後就死黏著不放，在這之前所有的
考量計算非得做到鉅細靡遺不可，才算是認真的態度。
他們自然對於這種在他們眼中近乎隨便不慎重的態度相
當不以為然。兩個人在一起原本就是要為了將來著想，
怎麼可以什麼問題都不預先考量就一頭栽進戀愛裡？

年輕人倒對於老人們的這種焦慮感到無趣，本來戀愛就
是兩個人的事，沒有人像過去那樣還要雙方家庭仔細確
認祖宗十八代的清白，才能笑瞇瞇地護送新人行禮。自
由戀愛已經變成一種趨勢，過去那種因為必要而去尋找
的趨勢已經變成只有「遜喀」，在社交上面完全失敗的
低等生物才適用。既然戀愛是個全然自然、自由、自發
的行為，自然被加諸許多許多的憧憬與幻想。帥哥美女
不用講，要不是大家都幻想和個帥哥談一場美麗的戀愛，
韓劇、羅曼史小說和漫畫哪裡有市場可言？而憧憬本來
就與現實互不相容，沈浸在其中的少女們更沒有辦法去
考慮到她們變成黃臉婆之後的事情，因為那不屬於她們
心目中美麗的戀愛中的一部份。

不止只是「外貌協會」發達、壯大了起來，許多人還迫
不及待站上「外銷」生產線之列，異國情調作為幻想、
憧憬的題材可是不輸給俊秀外貌，自然兩者皆有更好。
所以台灣女孩子或多或少都會稍微去注意街頭上的外國
男生，儘管知道難處，也沒有辦法全然擺脫小說漫畫電
視所給予的集體式憧憬催眠。在酒吧裡多得是主動貼到
老外身上的台灣美眉，讓樂不思蜀的白種豬哥樂得在網
路上散播「如何將一個台灣美眉釣到床上」的文章，氣
得許多自認還很有衿持的台灣女孩子七竅生煙。

除了對於異國情調的憧憬之外，對於外國的憧憬與幻想
（很多人都希望能夠拿到外國籍，和愛人在國外生活，
那會是多麼浪漫的一件事！）也是讓異國戀歌唱得高亢
激情的原因之一。很多嚮往異國戀曲的女孩子往往只覺
得外國的生活環境和一切條件都好，卻不懂缺乏文化背
景的自己要在異地求職、辦理身份、交友會遇到多少困
難；一心想要生個漂亮的混血兒，卻未曾考慮到在兩個
文化的夾縫中成長的孩子要面對多少身份與認同的危機？
中日混血大帥哥金城武風靡台日兩地多少少女，但是他
本身最苦惱的問題正是自己的血緣讓台灣人當他日本人，
日本人卻又當他台灣人，沒有一邊是他的國家。與一個
文化完全不同的人生活一輩子，怎麼能夠不多想一想？
還是說這些少女只想要一個美麗的夏日戀情，陽光蒸發
以後就只活在夢裡的泡泡？

更令人感到憂心的是，台灣的年輕人似乎比較願意認同
外國人的文化，而不願意認同自己的文化。一部份也是
因為在台灣呆久了，哪裡有缺陷都看得一清二楚，而外
國是從未到過的遠方，自然是包含了一切美感（距離是
美感的來源）的美麗樂園，相比之下當然要支持優秀的
文化，而台灣，就變成一個只有缺點的爛地方，空氣污
染嚴重、交通問題多、人群冷漠、地方小又不像外國那
般漂亮，有可以離開的機會就太好了。原先我只認為這
樣的想法未免有點數典忘祖，一個人對於他自己的出身
不可以感到羞恥，而轉於將自己填入另一個文化更是嚴
重的忘本，只是許多人不甚在乎這個文化的「本」就是
了，我在心裡暗自不許也是徒然。不過到美國走過一遭
之後，反倒覺得美國稅金重、到處都是因為太自由所以
選擇當流浪漢吃政府的拖累，有錢人逃稅逃得乾乾淨淨，
整個國家的支柱反倒是辛苦賺錢養墨西哥人的中產階級。
在與姑姑同住的那一整個月裡，我聽了許許多多這樣子
的抱怨，才發現到每個地方的人都有自家一本難唸的經，
並不是說逃到別的國家美夢就會成真，事實上，藏在憧
憬背後的往往反而是更多的艱辛。

我自己的朋友和老外談戀愛，其實我是很希望他們能夠
有好的結果，但是現實往往很殘酷，更是一般人很難能
夠去克服的。除非是有非常堅強意志和強烈地信仰愛情
的人，不然光是靠一時的憧憬和激情，夏日戀情的微風
能否一路吹到秋天冬天，機率恐怕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