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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為止,我最喜歡的電影應該是《當哈利碰上莎莉》。之所以愛上那部電影,有很多原因──十足的八○年代氛圍,比利‧克里斯托與梅格‧萊恩之間微妙的化學變化,還有莎莉在小吃店假高潮的那幕。但我最愛的部分,應該算是那幾對可愛、眼中閃著淚光的老夫妻,坐在沙發上,談著他們當初相遇的故事片段。
我第一次看那部電影,是在十四歲的時候,還沒接過吻。套一句我姊姊蘇珊最喜歡說的話,就是「還沒到急著撲倒某個男孩」的階段。我曾看蘇珊深愛過幾個男生,不過卻狠狠讓她的心碎成兩半。我看她心碎的次數,比牙套勒痛我的次數還多,而那可不像是在特別好的時機所做的人生修鍊。
不過,我還記得坐在那空調很冷的戲院裡,想著我未來的老公當時在哪裡、他長得怎樣、聲音又如何?他第一次約會的時候,是否牽著某個女生的手,手裡拿著棗味糖和一大罐雪碧汽水?還是他比我想像中年紀大很多,已經上了大學,對女人、對這個世界都開了眼界?他是軍樂隊的明星總指揮或鼓手嗎?我會在飛往巴黎的班機上遇到他嗎?還是會在高層幹部的會議室中遇到他?或者在家鄉雜貨店裡陳列農產品的通道上遇到他呢?我想像我們說著屬於我們的故事,一次又一次,十指緊扣,就像大螢幕上那些濃情蜜意的夫妻檔那樣。
然而,我當時所不知道的是,事情很少會像你坐在沙發上、和人分享夢幻故事那般美妙而順利。過了一段時間,我歸納出的結論是:你聽已婚夫妻所說的故事,大多數的時候都帶有一點「詩的破格之美」和浪漫的詮釋,聽來美得動人。除非你是和高中時代(甚至是在那之後)的戀人結婚,那通常就沒什麼了不起的往日情可說了。因為有了人、地、事的發生,才將你帶向最終的一段感情,而那些人、地、事卻是你寧可忘掉或至少掩蓋起來的事實。最後,你可以在那些想忘記的事情上,用力地貼上一枚漂亮的標籤,比如「意外的發現」或「宿命」之類的。或者你只要認為,那不過是生命隨機呈現的一種方式罷了。
儘管如此,兩個故事的開端是一樣的,都是從我高中畢業後的夏天,某個潮濕、悶窒的午後,送達信箱裡一封信開始──就在我離開家鄉匹茲堡、前往威克森林大學(那是我從學校介紹目錄裡發現的,是一所位於北卡羅來那州、擁有美麗紅磚建築的學校,我後來選了它,他們也提供我優渥的獎學金)前的短短幾個禮拜。信裡包含各種重要的細節,如課程、宿舍生活需知及新生訓練等。但最重要的是,裡面有我最期待的室友分配,欄位的線上打著工整的:瑪格莉特(瑪格)‧伊莉莎白‧希林格‧格蘭姆。我研究了她的名字,還有她位於喬治亞州亞特蘭大市的地址和電話,心裡覺得既敬畏又印象深刻。像我一樣就讀公立高中的同學,都是像金或珍或艾美之類通俗的名字。我不曉得有人可以取瑪格這種名字(英文的Margot這個字,T不用發音,這點給我的衝擊最大),而且我完全不知道還有人可以有兩個中間名的。我敢說,來自亞特蘭大的瑪格,會是出現在威克森林大學簡介小冊裡的美女,戴著珍珠耳環、穿著Laura Ashley的印花背心裙去觀賞足球賽。(我只穿過牛仔褲和連帽運動衫去參加運動賽事。)我敢說她交了個正經八百的男朋友,想像她在學期末時狠狠甩了他,然後把目標轉移到同樣出現在學校簡介小冊裡,某個參加校內兄弟會,身材修長、打著赤腳在學校中庭丟飛盤的男孩。
我記得我拿著那封信,跑去告訴蘇珊這個消息。蘇珊當時剛升賓州州立大學三年級,而且她很清楚室友是怎麼回事。她在我們的房間,她邊聽著從音響播放的邦喬飛單曲<亡命天涯(Wanted Dead or Alive)>,邊上著藍色金屬色澤的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