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電話大響,凱西接了起來,「好的,麗茲,她再幾分鐘就到了。」她翻了翻白眼說,「她已經走過去了。」她補上一句,順便輕輕把我往門口推去。
「有什麼重要的留言嗎?」我邊往外走邊問。
「理察‧盧伊茲。」她在我背後喊著,「他要和妳吃晚餐。哦,我剛剛有說麗茲和艾倫立刻就要見妳嗎?」
我邁開腳步,心裡清楚等一下可能又要挨罵了。自從我和納仕川出版集團短暫的蜜月期結束之後,我平均一個禮拜要被罵一次。我們之間激情的火花甚至持續不到一個月,新上司就開始拿「做一點改變」和「提升廣告量」來壓我。
一開始,他們說得很好聽──「加油!我們在同一艘船上,我們是最棒的,好還要更好!」他們把錢往我身上砸,好像他們在開印鈔廠似的。我手上有置裝費、造型費、餐費和交際應酬費,偏偏那幾乎是不可能花到的錢。就連我的部屬每個月也可以申請「十二次午餐會報的餐費」,想吃壽司或上館子吃牛排都行。只要有員工生日,就開頂級香檳慶祝,蛋糕也是從倫敦最高檔的西點店直接送達。要是員工的職等夠資深,或者像凱西這樣的職員,我也可以花錢送個不錯的小禮物給他們,譬如Prada的皮夾之類的。你說我辦公室看起來有點單調?他們准我請一個室內設計師來裝潢,甚至連請風水師的費用也可以一併申請公費。要是我在聖誕節收到一堆名貴大禮,我也可以請三輛車來幫我載回家。畢竟,我的時薪只有區區美金八十元嘛!身為納仕川出版集團的編輯,還需要搭飛機去巴黎開會嗎?我們公司的董事長T.J.奧爾丹可能會說:「老天,給我搭超音速客機去!」因為納仕川出版集團的編輯,是永遠、絕對、不可能搭經濟艙的。
不過當然啦,這一切都像被操縱的傀儡一樣,做什麼事都綁手綁腳的。沒多久,所謂的團隊精神和表面上對金錢無所謂的態度,很快就轉變成一種「幫公司賺多一點錢,小賤人」的嘴臉。只要廣告量沒有打破金氏世界紀錄,我每隔一天不是被指派新任務,就是被砍經費或要我實施新制度。打個比方,如果我想重拍封面,現在我還得拜託他們,或者退而求其次採用差強人意的照片,因為納仕川出版集團不想花這個錢。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只會要求每期雜誌加入一些吸引人的元素──譬如同一期出兩款不同的封面,或者做成華麗版的摺頁式封面。我現在必須為他們口中所謂的「舖張奢華」而奮戰,因為《流行時尚》那邊似乎從來無需為經費的事傷神嘛!(有時候我真的懷疑,《吉兒》的經費被砍是為了挖東牆去補《流行時尚》高高的西牆。)不過我對這件事還算能欣然接受,剛好可以控制一下我運用經費的習慣,既然我們雜誌上上下下(包括員工)的開支突然被拿放大鏡檢視,我對動支也該謹慎一點了。我耐著性子聽,告訴自己:他們說的都很有道理,然後,我想怎麼做,隨我自己開心。畢竟,雜誌封面上印的是我的名字,可不是他們的。
好懷念沒人管的「往日時光」,放不開過去的感覺還是讓我好心煩。我技巧地閃開兩記轟炸彈,總算走到了服裝間。裡面有一堆沒人要的贈品和拍時尚照片留下來的東西,到了這種緊急時刻,這地方簡直是救星!我走進去,把身後的門關上,開始脫下我的Puma運動鞋、牛仔褲和毛衣,隨意堆在地上。我快速搜尋一排排的衣架,選中一件我穿得下的深藍色Marc Jacobs裙子。我想,這件可以。就在我套上裙子的時候,服裝間的門打開了。美術總監史凡站在門口。「我們得談一下十二月號時尚版的排版。」他說,「要是蘿莎莉歐最後找不到更適合的人,我想,我有辦法處理凱蒂‧韓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