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現在高大興還不是人大代表、政協委員,還寫不成提案議案;在新聞界也沒什麼朋友,整治不了那個傢伙。但發脾氣還是會有的,於是就把票扔在桌上說,硬臥我不要!那傢伙眼睛看著天花板,愛理不理地說,要不要隨你的便!我們只管買票,不管退票。不要,你自己到火車站退去!
高大興只好衝到火車站去換票。當然,高大興也可以不坐火車,坐飛機。但這次開會的地方——高州,卻沒有機場,當然也沒有班機。就算有,高大興也要坐軟臥。坐飛機有什麼稀罕!講師只要有科研經費,也可以坐飛機(僅限單程)。軟臥就只有教授才能坐。所以只有軟臥,才能體現教授的規格。高大興從來沒有坐過軟臥,這回非他媽的坐一次不可!
沒想到火車站不給換,說你要買就買到低市。這趟車軟臥票只賣低市以遠。低市比高州遠了一倍,票價自然也貴了一倍。多出來的部分不能報銷,得自己出。高大興可不願意掏這個冤枉錢,只好嘆息自己實在是命運多舛。好不容易熬上一個教授,卻還是坐不成軟臥。報上天天講落實知識分子政策,怎麼一到自己頭上,就成了虛的呢?當然,也不能怪各級政府,別人的政策還是落實了。系裡的王大寶就坐過軟臥,還有馬莉亞那個娘兒們也坐過。高大興最瞧不起王大寶和馬莉亞。王大寶上課的時候,像個蛤蟆一樣跳來跳去,完全沒有教授風度。馬莉亞狗屁學問都沒有,就會陪校長書記跳舞,還叫了個外國名字,簡直就是溜鬚拍馬再加崇洋媚外。可他們都和自己一起評上了教授,評上以後又都坐了軟臥。王大寶去了廈門,馬莉亞更牛,是去北京。北京哪!
想來想去還是要怪年會不該在高州開。如果在北京開,自己不也可以坐軟臥了?你說這年會在哪開不好,偏要到什麼高州!高州不過是個地級市,山不清水不秀的,有什麼好玩?高大興想不通。
其實對本屆年會的會址,學會高層也是有爭議的。當時的想法,是這次年會時值「高興學」創立十周年,開會的地方,地名最好和「高興」有關。方案也有兩種。一個是興城,一個是高州。開始時主張興城的一派占了上風,說高興高興,重在「興」,不在「高」。比如興會、興頭、興沖沖、興高采烈,都是興,沒高什麼事。但「興城派」越是講得興致勃勃,學科創始人、學會會長高步誠教授的臉色就越是難看。慢慢的,持中間立場觀風的人,就悟出門道來了。原來高步誠老家是高州,老爺子正想借此機會衣錦還鄉。什麼「地名最好」和「高興有關」云云,不過是藉口罷了。悟到了這一點,中間派就一哄而起為高州搖旗呐喊,說高先生創立的高興學年會在高州召開,那才叫日上三竿——高!高!高!「興城派」只恨自己沒能好好地領會領導意圖,也紛紛倒戈。老爺子的臉色這才陰轉多雲。最後,理事會投票表決,一致通過了高興學第十次年會在高州召開的決議。大家臉上也都高高興興的。
只是苦了高大興,坐不成軟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