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子與我的家庭：兩個鞋櫃的故事
經典與時髦

  　五十六雙鞋，全部裝在它們最初的鞋盒裡，這是我媽媽最愛的收藏鞋子的方式。每一個盒子上都貼著黑色的標籤，上面用大寫字母精細地拼寫著：黑白牛津鞋、藍白牛津鞋、褐白牛津鞋。這些差不多足夠穿上一輩子的鞋就好像上等紅酒一樣，被小心翼翼地擺在鞋櫃裡。爸爸說，鞋子是媽媽對自己不受寵愛的童年的一種補償。

　　但事實上，這其中的意義更為深長。鞋子是被媽媽選擇來象徵「品質」的。好鞋子甚至比珍珠或者經典套裝更值得信賴，它們最能代表高雅的品質，比如「安靜的高貴之美」與「優雅的教養之美」。當我媽媽談起鞋子的時候，她總是使用「毫無缺點的款式」、「上等的皮革」、「經典的線條」這樣的詞語，就好像她穿在腳上的那些漂亮鞋子Ferragamo、Delman、Bally全都擁有高貴的血統和悠久的傳統，來自於一個擁有古董、賽馬、歷史悠久的豪門世家的世界。

　　我媽媽這種欣賞Ferragamo的基因遺傳自我的外婆。外婆的身上總是散發著乾淨的棉質手帕和溫馨的香粉氣息。當我年紀還很小的時候，她就教我永遠不要當著男人的面前說：「我的腳痛死了！」她說：「那樣聽起來很粗魯。妳應該說：『我的腳有些不舒服。』這樣比較有禮貌。」

為我對鞋子的啟蒙翻開嶄新一頁的則是我的桃樂絲姑姑。如果說我媽媽的鞋子是代表她個人的教養與氣質，那麼我爸爸的姊姊（她來自一個只會說「我的腳痛死了」的家庭）則認為，鞋子是自由的徽章。她在經濟大蕭條中長大，那時即使是最醜陋的新鞋子也是一種奢侈品。當她十幾歲的時候，她只能默默忍受那些粗糙的笨重鞋子。然而當她開始獨立賺錢，買得起鞋子的時候，她選鞋的哲學就變成了「性感至上」。

　　我媽媽擁有很多簡約的平跟船鞋（loafer）（註：整塊皮革向上包覆，並利用縫線與鞋面相連，最正統的款式通常還有一個可放置錢幣的皮革飾孔，不過至今已變成一種裝飾或是被其他設計所取代。）、優雅的觀眾鞋（Spectator），和端莊的平底鞋。我姑姑則擁有很多腳踝繫帶的尖頭楔跟鞋、裝飾著羽毛的高跟鞋，以及蛇皮細跟高跟鞋。無論在任何情況、任何情緒下，女人只要穿上一雙好的高跟鞋，立刻覺得自己很性感，這就是高跟鞋的魔力。

　　媽媽的鞋子都有著優雅內斂的材質和色彩，譬如茶色、淺褐色、藏青色、暗紅色等等。而桃樂絲姑姑則喜歡那種少女才會穿的泰國絲綢鞋面細高跟鞋，顏色是夏芭瑞莉（註：Elsa Schiaparelli，義大利設計師。在三○年代，香奈兒視為最大的勁敵，風格色彩大膽明亮）的耀眼粉色、有著金色高跟的腳後綁帶紅色涼鞋，或是裝飾著大大花朵的厚底鞋。

　　媽媽的鞋子彷彿是在妳耳邊傾訴著那種安靜優雅的品味；而姑姑的鞋子則彷彿永遠在興高采烈的大叫：「看我！看我！」

　　猜一猜誰的衣櫥最有趣？桃樂絲姑姑讓我在她的衣櫥玩打扮自己的遊戲，我立刻成為了一個公主，穿著金色的宴會鞋或者粉紅色的絲緞後空鞋。在桃樂絲姑姑的家裡，我找不到彩色筆或是圖畫紙，但我找到了一雙四英吋高的裝飾著駝鳥毛的藍色細高跟鞋。我穿著它走來走去，當姑姑看見我腳上穿的鞋子時，她只是微笑著說：「那雙是我的最愛。」

　　而我媽媽說：「天啊！細高跟鞋！我一穿上它們根本就不會走路了。聽說瑪麗蓮夢露有一雙細高跟鞋，其中一隻鞋跟比另一隻短，所以她走起路來才會那麼性感。我不相信這個說法。不管怎麼說，穿著細高跟鞋實在太難走路了。」

　　桃樂絲姑姑點點頭說：「穿高跟鞋的確不好走路，我的鞋跟總是被卡住，而且它們很容易把東西弄壞，像地毯之類的。傑克就從不讓我穿著它靠近木地板。但是，唉……它們實在太美了。」　

　　更早期那些還在玩芭比娃娃的日子裡，對我來說，更奢侈的是，桃樂絲姑姑永遠遵守著這樣的法則──鞋子必須和手提包搭配。

　　「所有的東西都必須相配，這就是我的信條。我擁有了一些我生命中最寶貝的東西。」她對我說，「我的那件最可愛的Lord & Taylor蠶絲外套和那雙藍色細高跟鞋很搭，還有一頂相配的圓筒帽和藍色麂皮手套。」　

　　媽媽和姑姑擁有的鞋子數量差不多，但是姑姑的購買期持續了更長的時間。桃樂絲姑姑保養那些未穿過的鞋子長達三十年，她絕不扔掉那些好時光的紀念品。她仍然保留著那雙出席雞尾酒會時穿的糖果色禮服鞋，而那雙出席游泳池烤肉聚會時穿的軟木底涼鞋，她五十多歲時還穿著它；還有那雙鑲滿珠珠的芭蕾舞鞋，她六十多歲還穿過它跳舞；以及那雙她七十多歲時還穿著跳迪斯可的厚底鞋。每一雙都是她美好生活的紀念。

　　與此同時，我媽媽放棄了那些哪怕只有一點點陳舊、一點點過時的鞋子，取而代之的是更耐穿的橢圓形中跟鞋。

　　我的鞋櫃正反映了這兩種淵源的影響。一半的我是一個安靜羞澀的好女孩；另一半的我則是一個情緒化的女人。一半的我有著簡約、保守的優雅品味；另一半的我則熱愛那些炫目的衣服。我的鞋子一半經得起時間的考驗；另一半則是一整個夏季的精彩，代表著鞋子反覆無常的流行。我在傳統與新式之間搖擺，在經典與時尚之間猶豫，在循規蹈矩的習慣和引人注目的衝動之間徘徊。

　　大多數的日子裡，我追隨媽媽的腳步。那個平常的我，穿著端莊的中跟女鞋。但是偶爾當我想要成為人群中的焦點時，我也知道該穿上哪一種鞋子，抓住眾人的目光。

桃樂絲姑姑保養鞋子的小秘方
‧在容易出汗的炎熱夏季，想要改善腳臭的困擾，可從換上一雙通風的鞋子，如涼鞋開始；也可穿上吸汗性佳的棉襪。還可以在鞋內噴上有殺菌成份的足粉或除臭劑，都會有顯著改善效果。
‧塑膠鞋底總是非常滑。少走路，最好坐計程車。
‧當然，妳不會因為可能患上槌狀趾、雞眼、拇指囊踵和腳跟疼痛，而放棄穿著鑲滿水晶的尖頭絲綢晚宴鞋，參加晚會的快樂。但是，請記住，大多數日子裡要改變鞋跟的高度，經常作小腿伸展操。
‧鞋子是妳一身行頭裡唯一在任何時間都可以表現很完美的部分。所以不管妳在腳上穿什麼，要確定無論何時妳低下頭看，它都會讓妳的臉上綻放出笑容。

媽媽保養鞋子的小秘方：
‧為那些妳常穿的好鞋準備鞋撐。那些妳不常穿的鞋子只要用薄布塞在裡面就夠了，或者妳也可以保留原本鞋盒裡面的硬紙板，以防鞋子變形。
‧好皮革需要定期擦拭。當鞋子擦得很亮的時候妳不一定要穿它，只要把鞋撐放在裡面就可以了。
‧即使妳非常熱愛一雙鞋子，也不要一直穿它。皮革就像是人體的毛細孔，需要時間來通風排氣，所以不要連續兩天穿同一雙鞋。
‧選擇顏色比皮膚色調稍為暗一點的鞋，會給人一種雙腿修長、高挑而且高貴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