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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子圈套(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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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林文化小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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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威拿起小小的茶杯,把裡面的功夫茶一飲而盡,然後在嘴裡咂摸著,感受著一種甜甜的味道,滿意地對趙平凡說:「行了,能喝了,這凍頂烏龍看來是真的,的確不錯,尤其是抽一口煙再喝,更覺得嘴裡有股甜味兒,你品品。」

趙平凡便拿起茶杯也一口喝了,茶水剛進嗓子眼兒,就立刻說:「行,不錯。」

俞威暗笑,他知道趙平凡對這些東西其實既不講究,也沒興趣,完全是一句敷衍的客套,也就不再和他聊茶,他是來和趙平凡聊正經事的。

俞威從包裡拿出一個像檔案袋一樣大小的信封,放到桌邊。趙平凡用眼角瞟了一眼信封,卻裝做沒看見。俞威對趙平凡說:「上次咱們說的那事,我已經辦妥了,這些東西你看一下,簽個字就行了,你留一份,其餘的我給他們帶回去。」說完,便把大信封打開,從裡面拿出些列印好的文件給趙平凡遞過去。

趙平凡接了,卻並沒有馬上翻看,而是隨手放在旁邊的凳子上,對俞威說:「這種法律上的事我不太懂,你給我說說就成了。」

俞威心裡暗想,這趙平凡是總裁助理,天天和公司的法律、行政、人事部門打交道,居然說不太懂法律上的事,分明是在做戲,不過是想擺擺姿態、拿拿架子罷了,俞威覺得好笑,但還是克制住了,說:「這家普萊特公司,在我們科曼的代理商中是比較大的一家,一直都做得不錯,而且各方面也都還比較正規,公司的股東是兩個人,我和他們倆都很熟,關係不錯。現在商量好的做法是這樣,他們答應給你五%的乾股,直接無償無條件地轉讓給你,這五%的股份只在分紅的時候有效,沒有其它權益,沒有表決權,反正你就一年到頭什麼都不用管,年底的時候拿他們利潤的五%就行了。」

趙平凡好像無意地隨口問了一句:「他們一年的利潤大概多少?」

俞威沉吟著回答:「這幾年每年的銷售額,大概在兩千多萬,不到三千萬,至於利潤嘛,不是非常清楚,他們兩個告訴我說是大約在三百萬左右。就按這個數粗算,每年十五萬的分紅,也還可以啦。」

趙平凡這才把剛放在凳子上的文件拿在手裡,翻看著,說:「錢不錢的沒所謂,大家都是朋友嘛。」

俞威看他拿起那些文件,就說:「都是他們的律師給準備的,股東會決議啊、股權轉讓協議啊什麼的,凡是你名字下面留了空的地方就是需要你簽字的。他們做事很規矩。」

趙平凡邊看著文件邊對俞威說:「大家在一塊兒都是為了做點實事,我這邊肯定也會盡力的。我們那個網中寶產品,我會首先交給這家……」他頓住了,在文件中查找著,接著說:「這家普萊特公司,來做代理,我可以讓他們做總代理,給他們的折扣也可以再大一點。剛開始做新產品,合智這邊本來就該多讓利給代理商嘛。」

俞威笑著點了點頭,嘴上說著:「這就要你趙助總給他們些政策傾斜嘍。」心裡想,這話其實不必說,趙平凡一定會向他自己多傾斜多讓利的。

趙平凡合上文件,笑著問俞威:「你老俞和他們關係不錯吧?要不怎麼挑了他們。」

俞威知道趙平凡想了解什麼,不緊不慢地說:「我和他們就是朋友,處得久了,相互之間比較熟悉也比較信任,案子上、價格上、年底的返利上,我能照顧的就照顧他們點兒,我和他們公司沒什麼特別的關係,你放心好了。」

趙平凡忙擺著頭說:「唉,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外面街上的人流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變得稀少,幾家飯館門前剛才還人滿為患,現在已經空出了不少張桌子。天已經黑了,外面已看不到什麼景色,偶爾有個女孩走過,也已經根本看不清輪廓,更不用說容貌了。俞威便把注意力往茶館裡面轉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各張桌子幾乎都上了客人。那幾桌打牌的仍然非常熱烈,俞威只要稍微豎起耳朵聽一下,就能分辨出來每張桌子上大致的戰況。附近角落裡原先空著的桌子現在都有了人,俞威逐個掃了一遍,發現全是一男一女,歲數似乎也都是三十多以上的,可無論俞威多麼專注,都聽不到人家在嘀咕什麼,只能看見那些男男女女臉上的表情,像整個茶館裡面的光線一樣曖昧。俞威心想,看來自己也已經到了該約個半老徐娘來泡茶館的階段了吧,但又不甘心,自己才三十多歲,他找的女孩一般都要比他小十歲,這麼一算,還是再過些年,等他四十多歲的時候,再來茶館泡三十多歲的女人吧。

俞威的眼睛、耳朵和心思都在忙著,無意中把趙平凡晾在了一邊,因為俞威準備和他談的事已經談完,本想再閒坐一會兒也就散了,沒想到趙平凡一句話把他給拽了回來:「老俞,還有個事,陳總前幾天和我提過,啊,這事得和你商量商量。」

俞威一聽,立刻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收了回來,進入臨戰狀態,趙平凡打了陳總的旗號,應該不會是小事。俞威笑著說:「我聽著呢,陳總有什麼指示?」

趙平凡也笑了,說:「什麼指示,這方面你是專家,陳總和我是想讓你給出出主意。」

俞威微笑著沒說話,他在等趙平凡接著說,凡是變得這麼客氣的時候,一定是比較難辦的事。

趙平凡這回不怎麼拉他習慣帶的長音了,而是挺利索地說:「是培訓和考察的事。陳總回來以後就和我開始張羅這事,嘿,這一張羅就發現這事還真不太好辦。當初咱們談合約的時候,不是就留了一筆錢準備出國培訓和考察時候用的嗎?而且我記得當初咱們留的就已經不少了,當時覺得肯定夠了,可現在一張羅就不行了,太多的人要去。當初咱們搞這個案子的時候,這個部門的那個部門的都說和他們沒關係,也不參與也不支持,咱們費了多大的力才把案子爭取下來。現在倒好,一聽說要出去考察、出去培訓,全都找上門來了,積極性這個高啊,都不用動員,都爭著說他們對這個案子如何如何重視,都要派最得力的人參加專案組。我心想,這幫混蛋,都是只想參加考察組,等考察回來真到做案子的時候肯定全沒影兒了。可陳總是個好人吶,心眼兒軟,也覺得有個機會能多讓些人出去看看也好,起碼回來以後不會唱對臺戲,不會給這個案子添亂。我理解陳總的意思,但關鍵是個錢字。咱們一家人不說見外的話,你也知道我們合智現在預算很緊張,就這些錢,幹了這個就幹不了那個,捉襟見肘啊。我和陳總都想不出什麼主意,這不,想聽聽你的想法嘛。」

俞威的腦子剛開了片刻的小差,現在又立刻高速運轉起來了,他聽趙平凡剛說第一句話就已經知道是什麼事了:太多人要出國考察、培訓,預留的費用不夠了,合智想從其它地方挪些錢過來,而且俞威已經猜到了他們在打什麼主意,現在的關鍵是要趕緊想出對策。他忽然覺得喜歡起趙平凡的囉嗦了,他越囉嗦,俞威就可以有更多的思考時間。現在俞威還沒有完全想好對策,他還需要些時間,所以他要讓趙平凡再囉嗦一下,俞威便裝作癡癡地說:「那你和陳總是怎麼商量的呢?」

趙平凡試探著說:「陳總讓我問問你,看能不能在軟體款項上想些辦法。咱們的合約已經簽了,按說也不能減你們軟體的金額了,可實在沒別的辦法了。你看能不能這樣,我們按合約把軟體款分批給你們打過去,你們收到首期款以後,再給我們返回一部份來,具體返回多少數目咱們可以再商量,用什麼名義返回都成,我們就用這部分錢補足培訓和考察的費用,成不成?」

俞威暗笑,早知道你們就會想從我的軟體上做文章。都已經簽了合約,一百五十萬美元已經比我想要的數少了二十萬美元呢,還想再扣一些回去,休想!俞威正好已經想出了對策,現在是思路清晰、胸有成竹了,他要讓趙平凡欣然接受他想讓趙平凡接受的東西。

俞威很誠懇地說:「老趙,出國的事的確是大事,陳總想多派些人出去是對的,而且還應該把一路上的條件都安排得更好些,所以的確應該多爭取些預算。我來之前就想和你說件事,和出國經費的事沒準能聯繫起來,可能兩件事能一起解決呢。你想不想聽聽?」

趙平凡雖然心裡只惦記著出國經費的難題,本不想聽俞威再提什麼另外的事,可是又不好不讓俞威說,畢竟要想挪用軟體款,還非得有俞威配合才行,又聽俞威說可能解決出國經費的問題,便忙說:「你說你說,一起商量嘛。」

俞威便不緊不慢地說:「前些天碰到你們資訊中心的幾個人,聊了聊,看來他們都有些想法啊,不知道你和陳總有沒有聽說。」

趙平凡摸不著頭腦,納悶地說:「沒有啊,什麼想法?」

俞威接著按他設計的思路說:「合智一直是用微軟Windows系統的伺服器,聽說你們要換成跑UNIX系統的伺服器,資訊中心的人心裡沒底,於公於私都有些想法啊。於公,他們對新機器不熟悉,也沒有經驗,擔心短時間內掌握不好,影響案子的進行;於私,擔心公司會招聘懂新機器的新人來,他們這些老人兒,又不會UNIX技術,人人自危啊。」

趙平凡還是有些糊塗,糊塗中帶著些不快,他撇了眼俞威說:「就是因為你們科曼的軟體最好裝在UNIX的機器上,我們才不得不買新伺服器的嘛。又不是我們自己非買不可。」

俞威立刻坐直身子,睜大眼睛,提高嗓門,斬釘截鐵地說:「還不是ICE和維西爾的那些人這麼說的?他們當初和我們爭這個案子的時候,攻擊我們,說我們科曼的軟體只能運行在UNIX系統的伺服器上,想用這一條把我們擠出去。我們自己可從來沒說過我們的軟體不能裝在Windows的伺服器上,科曼這麼大一家公司,全世界那麼多用戶,當然有裝在Windows伺服器上的,哪兒能都是裝在UNIX機器上的呢?」

趙平凡開始明白了,但因為這個思路對他來說太新,他還感覺有些不踏實,便接著問:「那你的意思是?……我們不買UNIX的伺服器,就用現在有的這些機器來裝你們的軟體,然後就可以用準備買伺服器的錢去安排培訓和考察的事?」

「是啊。」俞威知道趙平凡已經上套了,他還要趁熱打鐵。「已經批下來買伺服器的錢足夠了,都夠每個人出兩次國的了。而且錢是你們的,想怎麼花就怎麼花。另外,這也打消了資訊中心那幫人的疑慮,他們要不然還真對我們科曼有些抵觸呢。」

趙平凡還要再確認一下心裡才能真踏實:「資訊中心肯定不想換機器的,他們當然想用他們已經熟悉的技術,也的確是擔心你們科曼的軟體影響他們的飯碗。可問題是,你們的軟體裝在微軟系統的伺服器上真沒問題嗎?這可不能有半點含糊。所有人都說你們的軟體只能用UNIX的機器,買UNIX的機器也是你們建議的嘛。」

俞威仍然理直氣壯,他很清楚,這種關鍵時刻一定要頂住,他必須給趙平凡充足的信心,他說:「那是競爭對手對我們的攻擊,不說明什麼問題。我們當初沒有堅決地反駁他們,也是為了和你們配合一起演戲。當初ICE為什麼能信以為真,真以為你們會和他們簽合約?就是因為他們相信了你們肯定不會買我們的軟體,他們覺得你們已經相信了他們說的科曼軟體有缺陷的話。如果我們當時爭論這個,說服你們不信他們的話,ICE就不會覺得他們有十足的把握拿下案子,就不會輕易上當。科曼的軟體裝在你們現有的伺服器上絕對沒任何問題,我可以給你打保票。」

俞威稍微喘了口氣,又喝了口茶,也顧不上咂摸裡面的甜味兒了,趕緊乘勝追擊:「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解決辦法,要不然,培訓和考察的費用從哪兒出啊?讓科曼收到軟體款再返給你們一部份,外企的內部審計都很嚴,這你不是不知道,我們很難操作。如果你們扣住一部分軟體款不付給我們,總部肯定就得急了,一定不會答應。如果你們想修改合約,少買一些軟體,把錢留出來出國用,那也得驚動我們總部啊,這事也就越鬧越大,總部肯定不高興。你想啊,陳總你們去美國,整個培訓和考察都得靠我們總部那幫老美給你們安排,如果他們不高興,我真擔心這一路上可能就有照顧得不太好的地方,我也是鞭長莫及,美國畢竟不是咱們的地盤啊。」

趙平凡沉吟著,沒有說話。俞威就拍了下手,斬釘截鐵地說:「老趙,你要覺得我空口無憑,咱們可以這樣,我明天就讓工程師模仿你們的Windows伺服器的配置搭一個模擬環境,然後把我們的Windows版本的軟體裝上去給你看看。如果你還不放心,咱們再說其它的辦法。」

現在輪到趙平凡的腦子轉得飛快了,俞威這一大套滴水不漏的說辭的確讓他挑不出毛病,他也覺得這的確是個十全十美、一舉多得的辦法,因為俞威的所有理由都是站在合智公司的角度來考慮的。可趙平凡又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舒服,他是準備好了來讓俞威從他們的軟體款裡讓出這筆錢的,怎麼就自然而然地讓俞威把矛頭轉到硬體款上去了呢?可俞威說的也的確很有道理,環環相扣,趙平凡想了想就打定了主意,不管那麼多了。

他看著俞威,剛才皺著的眉頭全舒展開了,笑著說:「還是你考慮得全面,要不怎麼陳總讓我找你商量呢?」

忽然,趙平凡又僵住了,臉上的笑容一下子不見了,像是猛然想起了什麼,對俞威說:「哎呀,還有個事剛才沒想到啊。還不那麼簡單,這也得考慮進去。」

俞威心裡又像被涼水激了一下,抽緊了,可臉上不動聲色,嘴上也平靜地說:「什麼事啊?一驚一乍的,呵呵。」

趙平凡琢磨了一下怎麼說好,然後才開了口:「有個老范,范宇宙,那個泛舟公司的,你和他熟嗎?」

俞威又立刻猜到了八九不離十,剛才抽緊的心終於又可以放鬆了,他心想,老和趙平凡這樣的人打交道,遲早得死在心臟病上,嘴上卻說:「范宇宙?見過幾面,談不上熟。」

趙平凡接著說:「我們這個案子他也花了不少功夫,跑前跑後的,和我關係也還算不錯。如果沒有咱們今天談的這事,我就準備過兩天讓資訊中心和他簽合約了,從他那兒買UNIX的伺服器。可現在,如果我們不買伺服器了,就讓老范白忙活了,還空歡喜一場,這可怎麼好?」

俞威聽著,心裡就在笑,他知道趙平凡肯定是已經拿了范宇宙的好處,但現在看來是不可能幫范宇宙辦成事了,正愁呢,怕范宇宙把好處又要回去。便開導趙平凡:「這有什麼。天有不測風雲,又不是你不幫他忙。再說,做生意的哪有奢望做一個成一個的?做不成就連朋友都不做了?買賣不成情誼都在嘛。我雖然和他不熟,總也了解一些。像老范這種人,做這麼多年生意了,這些道理一定懂的,雖然這次你們沒從他那兒買機器,可你這個朋友他一定願意交定的。」

趙平凡嘀咕著:「我這個人就是心軟,最怕看到別人失望,尤其是朋友。可怎麼和他說呢?我是不好意思當面讓他失望,打電話吧又開不了口。」

俞威簡直覺得趙平凡這個人有些可氣和可恨了,想到自己以前在別的案子上,也曾經被「錢平凡」、「孫平凡」們像耍范宇宙一樣地耍他這個「俞宇宙」,他真想把杯子裡的茶潑到對面那張臉上,不,茶水已經涼了,這杯子也太小,應該把角落裡放著的那壺開水整個潑過去!

俞威怎麼想的,趙平凡根本察覺不到。俞威修煉多年的功夫,完全可以面對一個他切齒痛恨的人,目光中卻是飽含著尊敬、親切甚至愛慕。

俞威再一次把手伸過去,拍拍趙平凡放在桌子上的手,說:「你是好人吶,要不咱倆也成不了這麼好的朋友。這樣,我當一回惡人,我去找范宇宙,說明一下情況,再好好解釋一下。雖然我和他不熟,可我們都是生意人,好交流,合作機會也多嘛。」

趙平凡立刻抬起頭,滿臉笑著,這次輪到他表達感情了。他抓住俞威的手,搖了搖,說:「哎呀,那可謝謝你了啊。你告訴老范,我這裡肯定會盡力再找機會,一定還有機會可以合作的,讓他放心。」

俞威明白,趙平凡是想讓范宇宙「放了心」,他趙平凡才能真正放心。

俞威瞥見那幾家飯館的夥計已經都出來收拾桌椅,還把遮陽傘收起來搬進去了。俞威覺得很得意,這種感覺是不是就叫成就感呢?這幾杯茶喝的,也真叫一波三折了,有危機也有機會,有好事也有壞事,而他恰恰把危機都變成了機會,把壞事都變成了好事,一切迎刃而解,一切隨心所願,俞威有些飄飄然了,他有些奇怪,怎麼這凍頂烏龍居然也能醉人嗎?俞威用眼角瞥著周圍桌上的人,打牌的聲嘶力竭、目光炯炯,約會的輕聲細語、眼色迷離,他們知道嗎,在他們旁邊唯一坐著兩個男人的一桌,剛剛發生多少驚心動魄的事嗎?有多少人的命運都被這兩個人的這番談話影響了嗎?有的人還不知道,他將有這輩子中頭一次去美國的機會;有的人還不知道,他將不用去學新東西,大可以抱著現在會的一點本事再混下去;也有的人還不知道,他已經被算計得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俞威雖然也是坐著,可他忽然覺得他是在俯視周圍這些人了,是啊,他們誰能體驗到俞威此時此刻這種成功的境界呢?一轉念間,俞威又糊塗了,自己是不是也在羡慕他們呢?怎麼周圍的這些人,聲音裡、目光中,好像都流露出他俞威從未體驗過的快樂呢?

 

直到趙平凡的背影進了他住的小區大門,向裡一拐,不見了,俞威才轉過身,走向自己的捷達王。他坐進駕駛座,把四扇車窗都搖了下來,讓外面的空氣飄進車裡,結果飯館外面那些燒烤攤子上的味道也跟著湧進車裡,俞威便趕緊點著火,開了出去。

車開起來,外面的風飛進來,空氣清新而且涼爽,俞威感覺非常的愜意和自在。他忽然想起一句廣告詞,用來描述他現在的心情再恰當不過了,那句話是:「一切盡在掌握。」俞威有時候也會自己總結一下,為什麼這麼成功,有什麼奧秘嗎?俞威一直沒有想太明白,因為他每次都是想著想著,注意力就轉到去想那些成功時候的良辰美景,顧不上去想是怎麼成功的了。是自己的天分嗎?俞威對自己的聰明是充滿自信的。是自己的努力嗎?俞威也常常會想到自己付出的那些艱辛,毫無疑問,自己是很努力、很辛苦的,所以他才不斷地犒勞自己的身和心。是機遇嗎?當然,但是任何人面前都有機遇,能否抓住機遇就要靠各人的本事了,所以還是自己抓機遇的手眼功夫絕佳。是什麼人的幫助嗎?俞威以前也是常常想到這兒就走神了:有什麼人幫過我嗎?好像記不太清楚了,可能有吧,但關鍵還是因為我自己。

現在去哪兒?一個成功男人,開著自己的車,兜裡還揣著不少錢,精力充沛,還能去哪兒?俞威想起了一個人:范宇宙。還是老范手裡的「資源」豐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老范曾經拍著胸脯對他說:只要你沒累趴下,要幾個我給你送幾個,要什麼樣的我給你送什麼樣的。俞威心裡讚嘆著:老范,人才啊。剛想到老范,俞威就回過神來,不行,現在不行,今晚不行,他得和老范說個正事呢。想到這兒,俞威又對自己的敬業精神由衷地欽佩起來:是啊,為了工作,為了事業,有多少次按耐住了自己的慾望,放棄了多少本來應該瀟灑一場的機會。他記得有一次,剛和一個女孩進了房間,手機響了,他不得不去見一個人,他只好充滿遺憾、但絕沒有愧疚地告訴女孩他得走了,還對女孩解釋:「同志,我們今天大踏步地後退,正是為了明天大踏步地前進。」拉開門剛要出去,看見女孩一臉惶惑,才想起八○年代的女孩是沒看過《南征北戰》的,便只好再解釋一句:「我今天先撤了,明天再來幹你!」女孩笑罵了一聲在他身後摔上了門。

俞威占著最裡側的快車道,把車速放慢,左手拿起手機,撥了范宇宙的手機號碼,然後放到左耳邊。

電話通了,俞威還沒說話,手機裡已經傳出范宇宙熱情洋溢的聲音:「老俞,在哪兒呢?正想你呢。」

手機裡傳出嘈雜的聲音,窗外的風聲、車聲也都颳進了耳朵裡,後面的車又是鳴喇叭又是晃大燈地催著,俞威便把四扇車窗都關上,風聲、車聲小了,但手機裡仍然亂哄哄的。俞威衝著手機嚷:「我在路上,開著車呢。你在哪兒呢?怎麼這麼吵啊?」

手機裡的嘈雜聲似乎在移動,忽強忽弱,過了一會兒,噪音小了,范宇宙的聲音又傳出來:「在家酒吧,和幾個朋友,我走出來了。正想給你打電話讓你也過來呢,有個女孩兒,就是想介紹給你的,你過來吧。」

俞威的心開始怦怦跳了起來,渾身的血液好像也開始沸騰,他覺得有些熱了。真想去啊,俞威的心裡在吶喊,可是,要克制,要按耐,要忍住。俞威的頭腦還是戰勝了身體某些部位的衝動,他儘量用平和的口吻說:「今天就算了,累壞了,你先給我留著吧。」

范宇宙那邊頓了一下,然後「哦」了一聲。

俞威集中一下思路,有條不紊地說:「急著給你打電話,是有個事得馬上告訴你。不是什麼好消息,你先有個心理準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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