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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子圈套(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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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林文化小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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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enba

范宇宙順著俞威剛才的話說:「是啊,合智買了那麼多跑微軟Windows系統的伺服器,可你們科曼的軟體又最好是在UNIX機器上跑,誰都覺得合智不會選你們的。」

「那是他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伺服器算什麼,大不了再買幾臺UNIX的伺服器唄。他們沒找到合智真正想要的是什麼,還以為合智就是想買軟體呢。」俞威頓了一下,心思好像又回到了合智的案子上。「我不是和你說過嗎?合智現在的家電業務太累,他們也想做IT,做電腦、服務、網路什麼的,上次說的那個『網中寶』,就是他們剛買過來想大做一場的東西。」

范宇宙問:「就是你上次說合智想和你們科曼合作的那個東西?」

「嗯,不是想和科曼合作,合智是看上了我們科曼的那幫代理商。當時我還不好和你說太多太細。合智現在的代理商全都是向老百姓賣家電的,不知道怎麼賣專門給企業用的『網中寶』;我們那麼多代理商,代理商又都是專門向企業客戶賣軟體的,最適合代理他們那個『網中寶』,他們就是看中了我們的代理商體系。那好,合作唄,他只要買我的軟體,我就讓我的代理商替他賣他的『網中寶』。」俞威開始有些得意了,接著說:「軟體?買誰的軟體不一樣?如果ICE和維西爾也有代理商,而不是只靠自己做直銷的話,咱們可能就真沒戲了,可誰讓他們兩家都沒有代理商呢。」

范宇宙一副楞楞的樣子,似乎沒全明白,俞威最願意看到他這種樣子,因為這讓他更加得意。

范宇宙翻過身來,好像還在思考,在確認了單憑自己實在思考不出個所以然之後,便問道:「你和我說了以後,我當時心裡有底了,可後來聽說合智要和ICE簽合約了,我就又糊塗了,你還跟我打啞謎,只說不用擔心,直到昨天你說你要去香港和陳總簽合約,我都沒明白過來。」

俞威逗著范宇宙:「你現在就明白了?我不告訴你,你還是不明白。合智和我們整個就是編了一齣戲,給我們公司總部那幫老美看的,主角卻是ICE,是洪鈞和他老闆,哈哈。」

俞威瞥了一眼范宇宙那張困惑的臉,他沉浸到了自己的傑作之中:「我們總部那幫老美,真是沒法說他們。他們覺得客戶買科曼的軟體是天經地義的,客戶不買科曼的軟體說明這客戶有毛病。合智錢比較緊,我們的軟體也的確是貴了點兒,合智想要的折扣我和托尼都給不出來,只能請總部批准。總部牛啊,不批,他們覺得我們即使不降那麼多價合智最終也得找我們買。沒辦法,逼著我和合智一塊兒想了個主意,你總部不是不批嗎?我就嚇唬你,人家合智真要買別人的了,看你總部批不批?」

俞威已經顧不上觀察范宇宙聽懂沒聽懂,他起身喝了口茶接著說:「要說演員,陳總和趙平凡是自導自演,演得真好,另外還有倆主角,一個是洪鈞,一個是他老闆,主要是洪鈞演得好,把他老闆調動得也好,當然關鍵還是我導演得好,洪鈞這小子太投入了,真以為他能贏這個案子,真以為合智請他老闆來簽合約呢。我告訴總部,幾月幾號幾點,合智集團的老闆要和ICE的老闆正式簽合約了,合約金額會是一百七十萬美元,然後我說,如果你總部批准我要的折扣,我就能讓合智和咱們簽,讓ICE空手而歸。這幫老美,不見棺材不落淚,這才批准了。老范你知道嗎?三十六計裡頭的好幾計,我這一個案子就全用上了,像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隔岸觀火,還有釜底抽薪。」

范宇宙張著嘴瞪著眼,聽呆了,半天才嘟囔著說:「哎喲,我都聽傻了。你玩兒得真厲害,真狠。」

他好像轉了轉念頭,又說:「不過這次是不是把ICE給耍得太慘了?洪鈞真把他老闆請來簽合約了,這下可慘了。你們倆當初還是哥們吶。」

俞威覺得有些掃興,不以為然地應著:「又不是我耍了他,是合智陳總他們耍他的。他們想從我們這兒拿到更大的折扣,就用ICE來討價還價,為了讓我們總部相信他們真會和ICE簽合約,當然得騙得洪鈞把他老闆請來了。」

范宇宙好像還想多打聽個究竟,問:「你們倆當初那麼好,怎麼後來去了兩家競爭對手呢?現在誰都不理誰了,也別太僵了。」

俞威的臉沉了下來,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沒有不散的筵席。當初我和他是不錯,可畢竟後來是對手了啊。他也是死心眼兒,當初我們倆說過,頭幾個案子儘量不爭個你死我活,他先去做的案子我不去攪和,我先跟著的案子他別來摻和,可真到了案子上哪顧得上那麼多,誰能分得那麼清楚?剛到新公司,肯定要爭取儘快簽幾個合約嘛,我不管什麼他的我的,有案子就做,有什麼不對?」

范宇宙忙陪著笑說:「就是就是,生意人嘛,在商言商的好。」

他停了一下,像是享受著被揉捏得很舒服的感覺,其實是在腦子裡把想說的話又捋了一遍,然後說:「老俞,軟體合約簽了,大功告成,合智也得趕緊買UNIX的機器了吧?趕緊買趕緊安裝,裝好硬體好裝你們的軟體,然後趕緊給你們付款啊。」

俞威的臉色已經平和了下來,他知道范宇宙關心的就是這個,慢條斯理地說:「我的軟體定了,你的硬體合約就跑不掉了,合智肯定得新買UNIX伺服器的,我不會讓他們用那些運行微軟系統的伺服器安裝我們的軟體。」

范宇宙進一步試探著問:「那他們會不會從其它的公司買呢?我已經把底價什麼的都告訴趙平凡了,該做的也做了,他們應該會很快定吧?」

俞威明白范宇宙說的「該做的」指的是什麼,他接著安慰范宇宙:「老范,都是一樣的機器,買誰的不是買?你該做的都做了,他們為什麼還非要找別的公司買?我回北京就會找趙平凡,催他趕緊和你把合約簽了,你把心放得踏踏實實的,你現在都可以馬上訂貨,合約一簽馬上發貨,硬體軟體安裝完了咱們一起收錢。」

范宇宙咧開大嘴,像個孩子似的笑了。正好按摩也做到鐘了,兩個按摩師都停了手,等范宇宙給他們簽了工單便退了出去。范宇宙坐在床上,對仍然躺著的俞威說:「這我心裡就有數了。老俞,怎麼樣?舒坦點兒沒有?來『葷』的吧,我叫領班來告訴他安排一下。」

俞威躺著伸了個懶腰說:「隨你吧。不過我今天戰鬥力夠嗆,就當是陪你吧。」

范宇宙笑著說:「行行,就當陪我吧。」

說著拉開門,把領班叫了進來,對領班嘀咕了好幾句,領班像是心領神會的樣子,滿臉堆笑爽氣地說:「行,保證老闆們滿意,你們稍等下,女孩子會來領老闆們去房間。」說完退了出去。

范宇宙坐回床邊,和俞威閒扯:「明天怎麼安排的?逛逛?」

俞威隨口應道:「得給老婆買些化妝品,她給拉了個單子,我明天按方抓藥,回去交差。」

范宇宙又問:「那能花多少時間?回去前沒別的事了?」

俞威也坐了起來,整理著身上的浴衣說:「我得再來趟銅鑼灣,找家銀行開個帳戶,在香港有個帳戶以後有些事辦起來方便些。」

范宇宙立刻問:「準備找哪家銀行啊?東西準備好了嗎?」

俞威漫不經心地說:「知道一家,用中國護照就可以開戶,別的也沒什麼要準備的,開了戶,存幾百塊錢就行了唄。」

范宇宙不動聲色地建議著:「老俞,應該多存些。我記得有些銀行如果你帳戶裡有五萬港幣,他們就不會每年都收你的服務費,好像還有些什麼VIP服務一類的。這樣,老俞,明天我也沒事,陪你去銀行,先往你帳戶裡面放五萬港幣,以後省得交服務費什麼的。」

俞威沒有馬上回話,低著頭整理浴衣上的腰帶,過了一會兒才說:「也行,那謝謝啦。」說完,抬起頭,還用手拍了下范宇宙寬厚的肩膀,但眼睛卻避開了范宇宙看著他的目光。范宇宙心裡清楚,俞威已經欣然笑納了范宇宙為他「該做的」事。

這時門開了,門口一左一右、一前一後站著兩個女孩兒,看著他倆,前面的說:「老闆,咱們去房間吧。」

俞威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又看了眼范宇宙,范宇宙立刻明白了,他立刻橫著身子從兩個女孩中間穿出去,走到走廊上,衝著不遠處站著的領班嚷道:「嘿,不是告訴你要豐滿的嗎?你怎麼找來倆瘦乾巴猴兒啊!」

 

小譚趕到三里屯南街,推開那家愛爾蘭酒吧的門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一進門,看見外間廳堂裡的客人好像還不如酒吧的服務生多,大概因為今天是星期三而不是週末的緣故。幾張厚重的木頭桌凳上圍坐著幾個在喝酒的,一看裝束就覺得像是從哪個辦公大樓裡出來的外企白領。小譚抬頭看了眼北面牆壁上畫著的那幅熟悉的畫,那位穿著綠色衣裙的肥肥胖胖的大嬸,手裡舉著幾大杯啤酒,咧著嘴笑著。小譚衝櫃檯裡的服務生點了點頭,算是對他們的問候的回應,就徑直穿過櫃檯旁邊的過道,向後面的裡間走去。

小譚進了裡間,站在過道口上四處用目光搜尋著。左前方一張木頭桌子,有三個女孩兒坐在桌旁的木頭長凳上,一個手裡把玩著飲料杯子,另一個嘴上叼著根吸管,另一個把一瓶可樂娜(Corona)放到嘴邊卻沒喝。小譚憑直覺一下子就能判斷出這三個女孩子也都是辦公大樓裡的上班族,可能是櫃檯、秘書或助理什麼的。她們三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什麼,三雙眼睛卻都盯著一個方向。小譚順著她們盯著的方向看過去,靠牆是一個長沙發,沙發雖然還算乾淨,顯然已經很老舊,被無數人坐過無數次了,已經看不出布面上最初的顏色和花紋了。沙發上靠著一角坐著一個男人,三十多歲的樣子,很白淨,襯衫也是雪白,而且挺括得好像沒有一絲折皺,他悠閒地翹著二郎腿,能一眼看見藍黑色的西服褲子筆挺的褲線。雖然是坐著,也能看出是中等個子,身材很勻稱。他的西裝上衣搭在沙發上,看得出來是仔細地搭上去的,不會把西裝壓出任何折痕,一條領帶被細緻地折疊成一個平整的小方塊,掖在西裝口袋裡。這人一隻手拿著一本旅遊雜誌在看,另一隻手搭在沙發的扶手上。沙發前面放著個當作茶几用的木頭案子,案子上面放著一支諾基亞的手機,手機旁邊是一個厚厚的皮夾。小譚笑了,恨不能把那三個女孩的目光都截留到自己的身上,他向這個男人走過去,站在木頭案子旁邊,說:「老闆,早來了?」

洪鈞抬起頭,見是小譚,便笑了笑,把雜誌闔上放到面前的木頭案子上,拍拍沙發示意小譚坐下,說道:「剛到一會兒。」

小譚坐下就說:「你是看見那幾個女孩兒才坐這兒的?還是她們看見你湊過來的?」

洪鈞嘴上說著:「哪兒?什麼女孩兒?」邊向周圍掃視著,看見了那三個女孩。三個女孩冷不防洪鈞直直地看過來,趕忙把目光轉開,三個人幾乎同時都開口說著什麼,顯得很可笑。洪鈞說:「哦,剛才沒看見啊。」

小譚笑了:「老闆還是這麼有吸引力啊,今天我也沾沾光。」

洪鈞不搭理他的話,直接說:「怎麼約這麼晚?你以前不是說,帶著女孩兒去酒吧,就到三里屯南街,到酒吧找女孩兒帶走,就去三里屯北街,你給我選這地方是什麼意思?」

小譚陪著笑說:「我以為你今天得陪Peter到挺晚呢。選這兒是想和你喝兩杯,鬱悶。」

洪鈞說:「Peter早自己回酒店了,他也很鬱悶。怎麼著?你也鬱悶?也想讓我給你解解悶兒?」

小譚連忙邊搖頭邊擺手地說:「不不不,沒這意思。哪兒敢啊?合智出了這事,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服務生走了過來,小譚點了一杯嘉士伯,洪鈞要的是健力士的黑啤。等兩杯啤酒送上來,洪鈞舉起酒杯說:「喝吧,說說都打聽到什麼。」

小譚忙也舉起杯子碰了一下,喝了一口,嘴上還留著一圈啤酒沫就說:「趙平凡的確是什麼都不肯說,哼哼哈哈打官腔兒。專案組裡的其他人也都吞吞吐吐的,資訊中心、財務部的,以前熟得不能再熟了,現在全像變了個人似的。後來你說得試試從其它管道打聽,我就找了些別的關係。科曼的一個女孩兒,在科曼做行政的,我從她那兒套出來,俞威今天也去了香港。另外,合智法律部的一個女孩兒告訴我,她們審過兩個買軟體的合約,一個是和咱們的,一個是和科曼的,她當時還奇怪到底是要和誰簽。我還有個同學在合智企劃部,做什麼新策略新產品規劃的,說他們頭兒和科曼的管道發展總監談過不止一次了。」

洪鈞起初聽得似乎不太在意,當聽到小譚最後這句話時,顯然把注意力提了起來。他把酒杯放在一旁,拿起原本放在杯子下面的杯墊,兩隻手把玩著,眼睛卻像看著無窮遠處,像是自己對自己說著:「已經不要再有什麼僥倖心理了,陳總到香港,看來一定是去和科曼簽合約去了,我也是這樣告訴Peter的。現在就是要搞清楚,合智為什麼選擇科曼。新策略新產品規劃,科曼的管道發展……你把你同學怎麼告訴你的都原封不動說一遍。」

小譚的臉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整理了一下思路,字斟句酌地說:「我這個同學說,合智一直在準備做一種新產品,他們企劃部經理讓他搜集過幾家軟體公司的代理商網絡情況,看來他們的新產品要交給代理商去銷售,企劃部經理也和科曼的管道發展總監開過會,但沒有帶他去,具體談什麼他也不知道,都是他經理直接向陳總做彙報的。」

洪鈞想了想,把杯墊往案子上一扔,緩緩地像是從牙縫裡擠出的聲音:「明白了,我太大意了。」但馬上又恢復了平常樣子,說:「陳總也和我說過他們要推出一種新產品,我一直沒問是什麼產品,他們準備怎麼銷售,不過話說回來,就是問他也不會告訴我。現在想也覺得奇怪,如果新產品還是家電,那咱們和他們的研發部門那麼熟,早應該聽說了,看來是種全新的東西,而且不是合智自己研發的,沒準就是買來的技術。因為是全新的產品,所以銷售管道也得是全新的,誰來幫合智做新管道?科曼!科曼為什麼要幫合智,因為合智答應買科曼的軟體!」

洪鈞伸出頎長的手指,把褲腳邊從沙發上黏來的一根細小的線頭兒彈掉,幽幽地說:「我們不知道很多很重要的事情,不輸才怪呢。」

小譚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在尋找著救命的最後一根稻草,仍不死心:「那科曼的軟體不能裝在合智現在那些Windows伺服器上啊,合智捨得再花錢買硬體?而且,他們都決定和咱們簽合約了,Peter都來了,這不是把咱們當猴耍嗎?」

洪鈞苦笑了一下,說:「比耍猴耍得慘,慘得多!買新硬體能花多少錢,可自己從無到有建代理商網絡要花多少錢、多少時間?這帳再好算不過了。至於為什麼耍咱們,很簡單,這種招術以前不少客戶也玩兒過,拿咱們嚇唬科曼,如果科曼不答應合智的條件,合智就買ICE的了,讓我把Peter請來準備和他們簽合約,這是做給科曼看的。」

小譚還是有些想不通:「俞威和你那麼好的朋友,以前就說話不算數專門搶你的案子,可這次也太狠了吧?陳總,還有趙平凡,和咱們關係都很不錯啊,都快像一家人了,怎麼也會這麼毒呢?」

洪鈞恨不能用手指去戳著小譚的腦門教訓他,但他還是忍住了,儘量耐心地解釋:「David,誰和你是一家人啊?俞威怎麼做是他的事,你也永遠不要以為客戶真和你是一家人。如果咱們自己小心,他們算計不到咱們。這次,不怨別的,是我太想拿到這個案子了,考慮了太多拿到這個案子以後的事,而沒有仔細考慮這個案子本身。」

洪鈞停下來,盯著小譚的眼睛問:「David,記得我以前說過的,怎樣算成功的銷售嗎?」

小譚稍微楞了一下,馬上挺直身子說:「成功的銷售,就是讓客戶相信我們讓他相信的東西。」

洪鈞把目光從小譚移開,又像是自言自語般喃喃地說:「怎樣算最失敗的競爭呢?相信了對手讓你相信的東西。這次,我是相信了對手和客戶合著讓我相信的東西。」

小譚真傻了,把酒杯往案子上放的時候差點掉到地上,他像忽然想起了什麼,馬上說:「那PeterPeter也被耍了,他要知道他白跑這趟,肯定得發火啊。」

洪鈞平靜地說:「他已經知道了,我告訴他這個案子肯定出問題了。他發火也不會發到你頭上。」

小譚還在嘟囔著:「本來還挺高興,這麼大的合約,提成大大的,全年的指標也都超額完成了,後幾個月可以開始跟蹤明年的案子了,這下可慘了,又得找新案子,手上另外幾個案子前一段都沒顧得上,又得回去炒冷飯了,咳,還得全力去攻普發集團那個案子吧。」

洪鈞沒有說話,他心裡想,這個小譚,真是不知道事情的輕重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居然還在盤算著什麼提成、指標,心裡還惦記著有什麼新案子,雖然的確是個不錯的銷售人員,可是在這種關鍵時刻,是一點兒都不能為自己分憂,不能幫自己支撐一下的。洪鈞知道,像小譚這樣的,如果碰上一個像自己這樣的「好」老闆,還可以「罩」著他,他只管做案子就行了,如果洪鈞不是他老闆而換成什麼其他人,像小譚這樣只知道一個心眼做銷售,恐怕沒有好日子過的。

洪鈞想著想著,不由得自己微微苦笑了一下。他在自嘲,自己已經處於這種危在旦夕的境地,居然還在替部下操這份心。

 

洪鈞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家。他以前似乎從沒有過這種強烈地想逃回家的感覺,在過去,這寬大得近乎冷清的家,只是他過夜的一個地方而已,而剛才,在和Peter或小譚在一起的時候,他居然有好幾次好像聽到一個聲音在他腦海裡說:「回家吧,別撐著了,撐不住了。」這些年來,他已經習慣了雲霄飛車一般的生活。每個電話,都可能是帶來一個好消息,讓他感覺像登上了世界之巔;每封電子郵件,又都可能是一個突發的噩耗,讓他彷彿到了世界末日。所以,他已經慢慢養成了別人難以想像的承受力。他有時候會想起范仲淹的那句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其實這一直就是他的座右銘,只不過他越來越能體會到這話中的真諦,也愈發體會到這種境界的遙不可及。

可今天,經歷的不是雲霄飛車,他好像是在玩高空彈跳,從高高的巔峰縱身一躍,向下面的深淵跌了下去。不對,不是高空彈跳,而且遠不如高空彈跳,洪鈞腦子裡想著,他是正在巔峰上自我陶醉的時候,被人從後面一腳踹下去的,而且,他的腳上也沒有綁著那根繩索,那根可以把他拽著再彈起來的繩索,那根可以讓他最終平安落地的繩索。現在已經落到底了嗎?洪鈞想。沒有,還遠沒有到底,洪鈞心裡再清楚不過了。

洪鈞進到房間裡面,立刻感覺自己的筋好像被抽走了一樣,要癱在地板上。是啊,不用再當著老闆或下屬的面,強撐著充硬漢了,他不用再在自己已經沒有底氣的時候還要給別人打氣。旁邊不再有人,不再需要演戲,真自在啊。洪鈞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仰頭靠著沙發,渾身徹底地散了架。

這種徹底解脫的感覺稍縱即逝,還不到一分鐘,洪鈞的頭就耷拉了下來。是啊,自己的家,原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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