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力求客觀地呈現出陳寅恪的家世、生平與學術成就。而全書的基調，則多半是以肯定為主。書中除引用不少陳寅恪的著作，以闡釋其心境、觀點外，並且也訪問了陳寅恪的親友、學生，以及參考過一些相關的著作。

這也是我決定先從這一本書入手的原因。先了解其生平、學術概貌，多少也有助於自己更快進入狀況；雖然這完全沒有什麼必然性。

陳寅恪，江西修水人。祖父陳寶箴，曾為曾國藩幕友，被國藩稱為「海內奇士」，為官頗有政績。父陳三立，號散原，為清末著名詩人。三立與其父，皆為主張維新之人，對西方文化持開放態度，又不因此而貶斥中國文化，故寅恪除有舊學之根柢外，亦從小已開始吸收西方學術。

這在陳寅恪身上反映出來的，是其文化觀強調吸收外來學說之同時，又不失本國文化之地位；也就是每一種文化都有其特色，不可能由另一種文化來取代，而是互相並存的。

文化可以現代化，現代化卻不等於西化；這是陳寅恪的觀點，也是民初的西化與現代化之爭。

寅恪十三歲開始留學，先由日本，後及歐美。先後就讀德國柏林大學、瑞士蘇黎世大學、法國巴黎高等政治學校，和美國哈佛大學。至三十六歲時，受清華國學研究院之聘返國。

其治學方法，是以語言文字為工具，研究史實，進而從史實中求史識，常能於尺幅之間，見其千里，而不只是單純地考據之學。

寅恪所曉之外文，亦是常被人提起的，除了日文，尚有拉丁文、梵文、巴利文、藏文、滿文、蒙文、突厥文、西夏文、波斯文、英文、法文、德文、俄文、希臘文、馬札兒文、吉爾吉斯文、高加索文、吐火羅文、黠戛斯文(又作「堅昆」)等。據其夫人所說，約有二十幾種。

只可惜其後半生多顛沛流離，先是抗戰，後又遭失明、臏足，晚年更遇文革。除諸多文稿散佚外，對其精神、健康，與學術生命，亦是一大斲傷。

雖然如此，陳寅恪一生所表現之學問、品格，「未嘗侮食自矜，曲學阿世。」其為王國維所撰的紀念碑銘，雖是頌死者，更可見其自勉處，亦是他一生之寫照：

「士之讀書治學，蓋將以脫心志於俗諦之桎梏，真理因得以發揚。思想而不自由，毋寧死耳。斯古今仁聖所同殉之精義，夫豈庸鄙之感望......先生之著述，或有時而不彰；先生之學說，或有時而可商。惟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祀，與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哲人日已遠，典型在夙昔乎！

民國初年的學者，多在動盪不安的時局中，惶惶而度。明日呢？這是難以想像的。而現今的人想必對於留學多年的陳寅恪只求學問，不求學位的作法，也是難以想像的。

「一個可能連學士學位都沒有的人，卻被稱作『教授中的教授』？」

我讀的《史家陳寅恪傳》是北京大學出版社的本子，這是據聯經的增訂版所重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