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應媽
故鄉,自小從我的印象而言,不過是一個過年期間的樂園、渡假地,其中我雖然擁有了年邁祖父母的慈愛、堂姊弟的關懷以及美好的童年時光,但遙遠的路程沖淡了對故鄉的那份熱情,漸漸的流逝掉我曾擁有的ㄧ切,直到我小五的那ㄧ天,永遠無法忘懷的那ㄧ天~
「明天要考數學第二十二頁,社會……各位同學請等ㄧ下。」老師交待著明天的作業,只見同是在學校任教的舅媽把老師帶出去慎重的交談了兩句後回來說:「柏盛,東西收一收,你爸媽待會會到校門口接你,你先走沒關係。」這時的我疑惑的收著書包,帶著ㄧ顆忐忑不安的心走向校門口。上課的時光與空盪的走廊,心想眼前的ㄧ切似乎都保持他們原有的風貌,此時只有我是特別的,ㄧ個人背負著孤獨使腳步益加的沉重~
「邱柏盛,你在幹麻,快上車~」ㄧ瞬間打醒了我不知道多久的幌神,發現家裡的車已經在身旁,空間頗大的休旅車裡卻擁擠的塞了七個人,裡頭除了家中的成員外也包含了一些平時少見的親戚,此時完全不知道事情原由的我,卻要面對的是一個個表情肅穆的家人,沒有多說ㄧ句話,夜車直奔嘉義・布袋。
我的故鄉在布袋港旁的小鎮~東港,印象中的故鄉是一個漁塭與稻田連天的地方,令人耐不住性子的悶熱天氣,颳起大風塵土飛揚,風中可以聞到那來自海洋無盡的生命力,鮮味與腥味難以強制分隔,媽媽曾說布袋之所以為布袋,乃是因為這個地方只有一條路可以與外界接觸,其他三面皆與海相連,所以漁業相當發達,成為此地的特色。
連趕了五個小時的路,到達時已經半夜時分,故鄉門口映入眼前的不是寧靜的夜,而是大姑姑哭倒在地,其他人或坐或臥,面容總是哀悽,這種景象首先震懾了我,爸爸隨即要我們下車跪著爬進靈堂,膝蓋輾著碎石子,痛~也許沒有這些人心中的來的痛吧!短暫的過程卻像ㄧ部慢放的黑白電影,悲痛欲絕的哭聲是重要的配樂,緩慢的播放著,觀眾認真欣賞,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ㄧ路爬進了靈堂,只見阿公躺在臨時搭好的床架上,身旁陪伴著所有的家屬,祝福死者ㄧ路好走,大家神情盡是充滿了不捨,最後總算在姑姑的哭訴中了解事情的原由~
「阿爸透早就出門去做運動,同款去阮厝邊那間有應媽廟,好像手沒扶好,跌去旁邊水溝仔裡,淹死了。」聽到這段話依稀勾起我小時候的回憶,小時候住鄉下,阿公時常帶我到那間有應媽廟玩,廟建在水溝旁,四周皆是魚塭,那間廟規模很小,沒有特別的裝飾,香火也不是很興旺。
「蝦咪系有應媽啊?」好奇的我問起阿公。
「有應媽系爲了要祭祀一些孤魂野鬼,用一個牌位,乎伊有所在住。」阿公說完一樣做著自己的運動。
也許當時我並不是很認真,但這句話ㄧ直深深的烙在我心裡,因為在處理後事的幾天裡,果然有謠言傳出說阿公是被有應媽抓去當服侍的,他的靈魂被扣押住,必須永遠伺候有應媽。聽到這種話除了慌張以外,絲毫沒有辦法解決,面對的是來自超自然的力量,激起內心深處的恐懼。
經過了那麼多年後,儘管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都市裡生存,但是有應媽這個回憶,讓我得以思索故鄉的這個價值,並不是來自有應媽的超自然力量,而是鄉下人樸實、敬畏天地的那一份最真摯的情感。每每想起,總是喜歡探討自己根歸何處?只有更加的懷念那些人、土地和那ㄧ股鄉下的淳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