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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散步、哲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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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成功的文章,在思想、情感、形式技巧上的要求,皆是不可缺少的。而追思一個人,可以有許多的著重點,但不外乎是為了刻畫出一個真實的溫度。

牟宗三先生是近代的一位哲學大家,相關的紀念文章,自然也不少。或許是牟先生的學術成就過於顯著,使得一些紀念他的文章難免偏於艱澀、義理化,令讀者常忘卻了學術與生命實踐原是不能分開、抽離的。

故選錄林月惠先生的一篇追思牟先生的文章,希望能藉此令大家得著牟先生在學術之外,也有儒者的溫潤一面,並欣賞作者以情感、追思、紀實的文學方式所寫作的文章。

〈雨、散步、哲思:記牟宗三先生的燕居〉                  林月惠   臺灣大學中國文學研究所博士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論語.述而》

春來之後,時時陰晴不定。傍晚時分,突然聽到窗外的花葉滴滴答答作響,一抬頭,驀見滿天昏暗,細雨如線,恣意地灑向大地。歷經久旱,這一陣雨,令人有說不盡的喜悅,我心中也隨之興起一種悠遠卻明晰的感受:雨,猶如綿綿的思慕之情,居於心園,一旦無端湧起,總是久久不能自已。

一年多來,每逢雨天,牟先生的身影最易浮現。情感上,我很難接受牟先生已辭世的事實,只覺得那段哀傷逾恆的日子淡了,而思念之情卻變濃了;師生相處的十年歲月,歷歷如在眼前,恍如昨日,也許思念與回憶的世界才是真實的。

在牟先生一生孜孜不倦的教學生涯中,我們這些晚近才受教的師大學生,算是末代弟子。駑鈍如我,也與牟先生相差五十多歲,從未曾夢想有一天能親炙大師問學。而在此之前,有關牟先生的形象,多半是從閱讀他的著作來勾勒的。強探力索中,似懂非懂,「牟先生」畢竟太抽象、太遙遠了。偶爾從師長口耳相傳所描繪的牟先生,也多是「望之儼然」的氣象,令人又敬又畏。然而,這十年以來,我真正接觸感受到的牟先生,卻充滿「即之也溫」的溫潤親切之感,此中更有嘉祥之氣,令人憬然有所思,豁然有所悟。我便在牟先生如此的生命氛圍中,領受他哲人慧思的長期薰陶與浸潤。我由此得見學問的莊嚴與玄思的美妙,也同時體會到生命的艱難與牟先生的人格世界。

記憶中,印象最深刻的,不是跟隨牟先生嚴肅地問學,往往是與牟先生從容地生活。對老師而言,生活裡最重要的則是不可或缺的散步。老師喜歡散步,也懂得散步,更喜歡在雨中或雨後散步。十年來,師大後門狹小的浦城街,鬧中取靜的青田街、麗水街,偶有綠木點染的溫州街,我們不知漫步過多少回。後來,老師搬到永和,臨近的福和國中校園,便是最佳的徜徉之處。偶爾興致一來,我們便乘車出遊,永福橋對岸的河堤公園、台大校園,遠至中正紀念堂,都有我們的足跡。點點滴滴,都成為一幕幕的心靈圖畫,時時思想起。

依老師的生活作息,傍晚或晚餐前後是最適合散步的美好時光。通常老師都會像小孩出門前一般地興奮,先回到臥房,喜孜孜地穿好襪子,披上常穿的棗紅色毛衣,再把雙腳套進幾乎從不擦拭的老皮鞋裡,順手拿著拐杖,眼神一揚,手勢一揮,說道:「走,我們散步去!」如果遇上雨天,老師便會推開窗戶,喜出望外地稱道:「這真是個好天氣!」除非雨勢太大,否則斜風細雨也阻擋不了他散步的雅興。我常左手撐著大黑傘,右手輕輕地攙扶著老師,背包裡還裝著他喜歡吃的餅乾、零食,便成行了。

老師走得很慢,途中我們沒有「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豪邁,有的是宛如僧廬聽雨的沈思。老師常會拿著枴杖,隨意畫畫濕漉漉的地上,若有所感地說:「地上濕濕的,真好!」而一看見雨天的樹木變得清新翠綠,他的臉上便泛起微微的笑容。有時,老師看見那些在都市叢林中,冒雨趕路的人們,或是橫衝直撞的車輛,便會略顯不悅。也許老師覺得他們活得太匆忙,太沒有美感了,生活原是需要閒情的。

然而,老師的美感世界,是哲學家式地深邃,是屬於古典中國的。有一次,一如往常,我們於雨後散步,在青田街周圍的小巷裡繞來繞去。晚風徐來,夜空下,路上行人不多,有些寂寥。走著走著,老師的枴杖撥弄著街道旁雨後的稀疏落葉,停了下來,悠悠然地告訴我:「從小至今,不知為什麼,只要看到落葉,心中便有莫名的神祕感……」我當下默默無語,與老師相視而笑,心中感動不已,一種生命的實感全然湧上。只覺得老師這番話很美,蘊藏著生命的奧祕與形上的玄思。老師對一草一木的榮枯,花開花謝,都深有所感,這與詞人「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的慨歎憐惜不同,它是更深刻、更厚重的。

老師對於「時雨之潤」是深有體會的。他的性情雖似孤傲,但內心深處總希望萬物的生命都能得到潤澤,這是儒者覺潤感通的本懷。因此,他喜歡家中有春意、有綠意。有一次老師病癒返家休養,清晨時分,我聽見客廳有聲音,連忙起身看個究竟。原來老師一手拄著枴杖,一手拿著茶杯,慢慢踱步到浴室裝水,再倒入矮櫃上的花瓶裡。然而他不小心卻讓花瓶的水溢了一地,老師望著那一灘水,手足無措,有些慌張地說:「花瓶的水不夠了,菊花需要水……」我一邊擦乾地板,一邊望著那一叢菊花,在清晨溫煦的朝陽下,受到老師滿懷溫暖的沃灌,菊花也若有情,正在展顏歡笑。

有時,老師的散步也很認真。他覺得年紀大了,沒有力氣再與人爭辯哲學問題,但他卻喜歡年輕人問他一些關鍵性的哲學概念。有一回我們在師大校園散步,談到「智的直覺」(intellectual intuition)。老師眼睛一亮,炯炯有神,他把這個概念在西方哲學史上的來龍去脈詳加疏解,並說明它在康德哲學體系中的獨特性。另一方面,他也從中國哲學傳統疏解過來,從張橫渠對德性之知與聞見之知的區別,說到陽明所謂「良知之虛靈明覺」。老師說得很盡興,也很酣暢。走走停停,從夕陽西下談到華燈初上,一點倦容都沒有。三個多小時走下來,回家吃晚飯已近九點鐘了。雖然飯菜都涼了,但那一頓飯我卻吃得特別香甜,粒粒米飯中,皆有老師的教誨之恩。

又有一年,老師正全心全力翻譯康德的《判斷力批判》,並為我們這些學子講論「真善美的分別說與合一說」。一天,老師講到「審美判斷的四相」,辯析精彩,三小時一氣呵成,神采瞿鑠。一下課,老師休息了好一陣子,喝了牛肉汁,吃了些餅乾,我們才從師大沿著和平東路散步回家。那時,正是秋高氣爽的季節,秋風迎面拂來,有些涼意。老師望了望遠方白雲淡淡的天空,無視於車水馬龍的和平東路,愉悅地翹起枴杖,微笑道:「涼風起天末」,我也沒大沒小地接下去:「君子意如何?」老師頭一側地看著我,不以為忤,又笑了,「嗯,這就是美。」談笑間,滿是慈顏。康德所精思的「無任何利害關心」(disinterest)這一概念,就在我們師生的相視中,了然默會於心了。這種心靈的宴饗,可遇而不可求,如風之飄,如水之流,只覺得那一天的步履非常輕盈,感覺真好,也真美!

每到夏天,老師總是受不了台灣的酷熱。這時他喜歡散步到有綠蔭的地方。因此,麗水街轉角的小公園、中正紀念堂、植物園就是我們散步的佳處。一路上,熙攘而過的人群,彷彿與我們毫不相干,老師喜歡停在小公園裡小憩一番。他穿著輕柔的白色唐裝,坐在園角的石椅上,衣袂隨風飄拂。他常雙手拄著枴杖,托住雙腮,看著那些溜滑梯的小孩,或者靜靜地看著玩躲避球的小學生們。球上下來回地飛動,或觸地,或高空劃過。我則坐在老師身旁,小心翼翼地注意任何一個可能飛過來的觸身球。老師喜歡看小孩子盡情玩樂的樣子,常常看得出神,不知不覺泛起微笑;我則喜歡看老師慈祥的容顏,想像他含飴弄孫之樂。雖然常常一坐半個小時,師生未曾交談一言,但公園中的歡笑聲卻縈繞耳際,不感寂寞。我常想老師喜愛這情景,或許因為它就是「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的現代寫照吧!

老師的晚年,喜歡兒孫們的言笑晏晏,也渴望親情的滋潤。有一回,仲夏之夜,我們散步到中正紀念堂,老師找到廣場上的一處石階,坐了下來,談論了一晚的婚姻之道。老師慨歎地說:「《史記‧外戚世家》所謂的『夫婦之際,人道之大倫也。禮之用,唯婚姻為兢兢。』誠不我欺。」他也贊歎太史公的洞見,對「人能弘道,無如命何?」心頗感戚戚焉。老師說司馬遷談到「妃匹之愛,君不能得之於臣,父不能得之於子,況卑下乎?」是真有生命的實存感受。尤其,「既驩合矣,或不能成子姓。能成子姓矣,或不能要其終,豈非命也哉?孔子罕稱命,蓋難言之矣。」這一段話,更能洞悉人倫婚姻之多少不盡分處。婚姻之道,不僅難言,實又不忍言之。

的確,老師常是掛念遠在香港的師母,擔心愛子的健康,盼望孫女前來服侍。尤其在老師幾度病危住進台大醫院之際,更渴望親人在旁。當老師的孫女鴻卿、鴻貞先後自大陸來台照顧他時,他內心有說不出的喜悅,祖孫甚至相擁而泣。師母未來台時,老師時有埋怨,但思念則更為殷切。及師母來台定居,老師病中一顆懸宕的心終於放了下來,說道:家中真的需要有個女主人。很快地,那一回老師便在舊曆年前出院回家了。經過師母無微不至的照顧與調養,我於年初三向老師拜年時,已見他臉上豐腴多了,飯量也不少,談興更高。師母總隨待在老師身旁,師母說:「老師喜歡握著我的手,拉我坐在他的身旁,我也想讓他感覺安慰些。」看見老師、師母、孫女一家和樂融融的溫馨畫面,我默默祝禱:「願老師身體早日康復,得享天倫之樂。」

然而,好景不常,師母卻在年初七跌傷,也住進台大醫院開刀。在那一星期中,老師晚上睡不著覺,飯量也減少許多,心情又急又慌,一下子身體又虛弱消瘦下來了。老師藉著去台大醫院複診之際,要我以輪椅推著他上樓去探望師母。病房中,連空氣都冷清的,師母毫無元氣,臉色有些蒼白地躺著,一見老師進門來,急忙說:「哎呀!你身體不好,怎麼來了?」老師則靠近師母床前,執手相看淚眼,哽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你要趕快好起來,我們一起回家……」兩位病中的老人家真情流露,令人動容。但是,不知為什麼,老師身體就一直清瘦下去,直到進入加護病房前,只有三三.六公斤,再也沒有起色。

老師生前,曾有兩度在台大醫院住過頗長的一段日子。哲人的病裡乾坤,竟是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吃藥、打針、檢驗的慣常醫療活動,老師雖然配合,但也覺得煩悶。因此,每當他精神好一些的時候,仍未忘情於散步。午後,老師用餐完畢,會有一陣子午睡,只要幫他按摩腳底或內關、合谷穴,他會睡得特別沈穩。午睡醒來後,精神會蠻好的,這時他會示意我們準備輪椅,要出去逛逛。當老師坐上輪椅時,我們會在他膝上再蓋上一條小毛毯或薄被,以防著涼。推出病房,我們繞過護理站,走向長廊的終端,從十五樓的透明玻璃,俯瞰台北市的街景與總統府。此時,老師的枴杖就成了交通指揮棒,左轉、右轉、往前、往後地指揮著,神閒氣定。有時,老師興致一來,還會到六樓的畫廊走走,參觀字畫,考考我們這些學生的藝術造詣。當我們答不出來,或答得不善巧時,他會略顯得意地搖搖頭,再細心地指點一番。生病中的老師,仍不失哲人的從容三昧,有智慧,也有美感。

老師住院期間,台灣的政局也宛如戰國時代,執政黨的主流、非主流之暗潮洶湧,或國民黨與民進黨的統獨之爭,都是他關切的話題。每當老師較親近的大弟子們前來探望時,他總會聽聽他們對時局的看法,然後再抒發自己的所感所思。對於我們這些如兒孫輩的小弟子,老師曾花好長一段時間,講論他所感受的「歷史」。他通常從明朝亡國談起,談清代,也品評民國時代的人物,對民國以來的政局,分析甚詳。如「西安事變」,老師便有他獨到的看法。但老師著力最多的是,讓我們體會鄭成功駐守台灣、治理台灣的這段史實與苦心。他認為台灣作為遺民世界,有它獨特的歷史地位。因此,他於醫院散步時,常俯瞰總統府而陷入沈思:「認為這美麗之島是中華民族的正朔所在,不能妄自菲薄。」

老師更語重心長地寄望我們這些學生,或是不論統派、獨派的政治人物,都應好好去體會沈葆楨巡撫台灣時,為鄭成功祠所作的那一幅對聯之用心。老師很多次引用這一幅對聯:「開萬古得未曾有之奇,洪荒留此山川,作遺民世界。極一生無可如何之遇,缺憾還諸天地,是創格完人。」台灣有今日的成就,是祖先們歷經千辛萬苦,冒渡黑水溝之險,篳路藍褸,以啟山林而來的,不能飲水而不思源。雖然創業維艱,守成不易,然而不論有任何政治歧見,族群衝突的創傷,大家眼光都應放得長遠一些,不要囿於島國心態,要好好珍惜台灣、建設台灣。在現今無可奈何的政治現實處境中,以有本有源的文化意識、政治智慧,走出一條屬於台灣的康莊大道。老師常說:「台灣若能多出幾個李遠哲,能多幾個人得諾貝爾獎,能多出些哲學家、文學家、藝術家,乃至企業家、政治家,台灣自然會發光,誰也不能否認或輕視台灣的存在事實。」

仔細回想,老師住院期間,他的關懷幾乎全在時代的脈動上,他的「病」似乎不成其為關切的話題或焦點,這樣的「病人」是很少見的。只可惜,那記滿老師對時代感受的三大本病中札記,卻在出院的匆忙中,不翼而飛,再也找不到了,殊為可惜。

然而,我萬萬想不到,最後一次陪老師散步,竟是走在台大醫院的景福大道上。去年四月十一日深夜,得知老師病危,恐不久於人世,我在驚慌哭泣中自嘉義搭夜車北上。一路上,肝腸寸斷,心緒紛亂,總祈願奇蹟出現,或醫生判斷有誤。因為年初老師給我壓歲錢時,孫女鴻貞還戲言爺爺吝嗇,才給一千元。老師則笑著說:「怎麼會少呢?一年給一千元,十年不就一萬元了嗎?我還要活到九十多歲呢!」老師原是要長命百歲的,怎麼這盤棋局卻逆轉了呢?凌晨三點多,我儘量控制情緒,走入不知進出多少回的台大醫院。加護病房外,孫女鴻貞與多位自海外趕回來的學長、學姊,徹夜守候。

那一夜好漫長,一分一秒都令人驚心動魄,清晨五時,我走進加護病房探望老師。白色病床上,他穿著藍白相間的薄衫,所有折磨人的管子都卸下來了。他的身子微微抽動著,右手放在胸前。一如往昔,老師的容顏非常慈祥,臉色微顯紅潤,呼吸也很平緩,醫生所預警的浮腫狀況皆未出現。就像以往服侍老師時的默契,我先按按他的湧泉穴,溫溫的;接著我再按老師右手的合谷穴與內關穴。此時,老師的手緊緊地抓住我的拇指,我連試了幾次,他都沒鬆手。我驀然直覺到:「老師知道我來了。」我心中淌著淚,輕輕地喚著老師:「月惠來了,我來看您了……」不久,我心中慢慢平靜下來,總覺得老師只是睡了好長的一覺,他還會再醒來,精神依舊。自美國趕回來的淳玲學姊也與我這麼樂觀地期盼著:「老師本事很大,他一定會渡過這個難關的。」不料十二日下午二時以後,老師的病情卻急轉直下,加護病房內的醫學儀器測試表,數字都越降越低,直到三時四十分,老師溘然長逝了。我端詳了老師安詳的容顏許久,熱淚盈眶,再也按捺不住滿懷的悲慟之情。

家屬小殮後,我推著白色殮布覆蓋下的老師,一步一步地自加護病房走向地下樓的景福大道。景福大道上空無一物,冷冷清清,蒼蒼白白,每一步的腳步聲都顯得特別清楚。這條路好長好長,沒有人間世的熙熙攘攘,時間彷彿都凝結住了,我的意識也突然成了真空狀態。我好幾度想停下來,揭開殮布再看老師最後一眼,但我的雙手卻也是僵硬冰冷的。我不復有什麼記憶,潛意識中只是重複不斷地向老師說兩句話:「老師,您慢慢地走……老師,您安心地走……」前一句話老師是很熟悉的,因為每當我扶著老師散步時,總會順口說出這句話。不知不覺,機械式地轉個彎,便是景福大道的盡頭,也是天人永訣之處,直教人情何以堪?

老師逝世後,長眠於新店的長樂景觀墓園。這一年來,我去過好多次,多半在雨天。墓園的景觀與視野極佳,風日晴和之時,陽光亮麗,往左,可以看得到觀音山麓,淡水河的出海口。陰雨晦冥之際,右邊的層層山巒綢繆,山嵐縈繞其間,緩緩地,縹緲有致。墓園周遭,時時可見林木蓊蓊,綠意盎然,老師散步其間,想必怡然自得。

師母常說她好幾回夢見老師,都看到他站在濕濕的地上,然後她接著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老師喜歡下雨天。」她也常問我:「你說,老師現在過得好不好?他在做什麼事?」我總直覺地回答師母:「老師一定過得很好,他也一定在講學。或者,他也許與熊先生、唐先生、徐先生論學談心,散步去了。」書窗外的梅雨一連下了好幾天,孺慕之思中,煙雨迷濛裡,依稀可見老師雨後散步的欣喜之容,悠閒之趣……

文章出自《牟宗三先生紀念集》,聯經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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