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gery Williams, “The Velveteen Rabbit”

Translated into Chinese by cAmilla Wu

瑪戈蕊‧威廉斯著，吳佳美譯《天鵝絨兔》

        從前有隻天鵝絨兔，一開始他是那麼樣地耀眼，圓胖的身材，一般兔子該有的他都有。他身穿棕白相間的外衣，有著絨線縫製的鬍鬚，耳朵的襯裡則是用粉紅棉緞做成。一個耶誕早晨，他擠坐在男孩長襪上頭，雙手拿著冬青樹枝，看起來迷人極了。

        在長襪裡還有其它禮物，有堅果、橘子、玩具火車頭、巧克力杏仁、發條老鼠，然而，兔子卻是裡面最好的。至少，前兩個小時男孩愛極了他。之後，叔伯姑姨們紛紛蒞臨晚餐。在一陣拆包裝紙的莎莎作響中，男孩沉浸於新奇禮物的喜悅與興奮，而天鵝絨兔就這麼被遺忘了。

        有好一陣子，他住在玩具櫥櫃或是育嬰室地板上，幾乎沒有人想到他。他天性害羞，加上又只是天鵝絨作成的，因此遭到其它更昂貴禮物的冷落排擠。那些機械玩具，自恃甚高，總是瞧不起其它玩具，成天滿腦子新奇想法，還以為他們自己是真的。模型船在住了兩個季節後，身上的漆也差不多掉光，他感染了那些機械玩具的自傲氣息，總不忘用些專業術語等詞彙來解說他的索具。兔子沒有辦法說自己是誰的模型，因為他從來不曉得有活兔子的存在；他以為所有的兔子都和他一樣全身填滿了木屑，而他也曉得木屑是多麼過時，甚至是永遠不該在這時尚圈被提及。即便是木製拼湊獅子提摩太，也擺起架子來，一副和政府大有關係的模樣；照理說他應該有更寬闊視野才是，因為他其實是由一群破損士兵所作成的。可憐的兔子在這一群玩具中，顯得非常平庸與無足輕重，唯一對他好的就只有皮馬。

        皮馬在育嬰室住得比任何玩具都久，他年紀很大了，以至於身上的棕色外衣禿了一塊塊，甚至露出裡面的縫線；而他尾巴的毛大部分都被拔掉，拿來當作串珠項鍊的線。他是睿智老人，看過無數機械玩具一開始如何地自吹自擂與神氣活現，最後又是怎麼弄斷主發條而過氣；他也曉得，他們只是玩具，永遠也不會變成其它任何東西。因為育嬰魔法是非常奇妙與美好的，也只有像皮馬這樣有年歲經驗與睿智的玩物才能領略其中意境。

        一天，就在娜娜清掃房間前，他們並排躺在育嬰室護欄上時，兔子問到「甚麼是真的？」「是不是指在身體裡面有嗡嗡作響的東西，還有一個凸出的把手？」

        「真的不是指你本身。」皮馬回應著。「而是發生在你身上的事。當一個小孩愛你，而且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都愛著你，不只是把你當成玩具，而是真得愛你，這時後，你就會變成真的了。」

         「會不會痛？」兔子問。

        「有時後會，」皮馬繼續說著，他總是說真話。「當你變成真的以後，並不會介意那疼痛。」

        「那是ㄧ次痛完，像是上緊發條般，」兔子繼續問著，「還是慢慢一點一點的？」

        「不會一次就痛完，」皮馬說著，「是慢慢變成真的，那要花很長的時間。這就是為什麼那些容易壞掉，或是有尖銳邊緣以及需要細心保存的玩具，不可能變成真的的原因。一般說來，等到當你變成真的，身上的毛髮會因為愛而脫落、眼睛掉了、關節鬆脫，你會變得非常破舊。但是，這一切都沒關係，因為當你變成真的以後，怎麼看都美。除了那些不懂的人以外。」

        「那我想，你應該是真的囉？」兔子說道。就在說完後，兔子後悔說出的話，他真希望他沒這麼說，因為他怕傷到皮馬。然而皮馬只是微微一笑。

        「是男孩的叔叔讓我變成真的，」他說著，「那是很多年以前了；但是，一旦你變成真的，就不可能再回到假的。你永遠會是真的。」

    兔子嘆了口氣。他想，要讓「變成真的」魔法成真，可是得等好長一段時間，才有可能在他身上發生。他渴望變成真的，他想要知道那是怎樣的滋味；不過一想到會變得破爛，會失去眼睛和鬍鬚，他還是挺悲傷的。真希望可以變成真的，又不必經歷這些令人不舒服的事。

        娜娜是管理育嬰房的人。有時侯她連躺在地上的玩具都不看一眼，有時後又會毫無理由地像一陣狂風般，將玩具抓擠回櫥櫃。她稱這為「整理」，所有的玩具都討厭被整理，尤其是錫製玩具。兔子倒是不大介意，因為不論他怎麼被丟，都能安然地柔軟降落。

        一個夜晚，男孩就寢前，他找不著總是和他一塊兒睡的瓷器小狗。要在睡前找到瓷器小狗是件麻煩事，娜娜實在沒時間處理。因此，她朝育嬰房環視一圈，看見玩具櫥櫃的敞開的門，她猛然一抓。

        「拿去，」她說，「拿著你的兔寶寶！他一樣可以陪你睡！」她揪著兔子的一隻耳朵將他從櫥櫃拉出，把他塞在男孩的懷裡。

        那個夜晚，以及之後的很多晚上，天鵝絨兔就睡在男孩床上。一開始，他覺得相當不舒服，因為男孩抱得太緊了，而且有時候還翻滾到他身上，甚至有時還將他遠遠地推到枕頭底下，害他差點不能呼吸。況且，他也想念和皮馬於夜深人靜時，在育嬰室的漫漫月光對話。不過，很快地他便喜歡上這樣的情況，因為男孩會和他說話，還替他做了很棒的棉被隧道，說是就像真的兔子會住的洞穴一般。等娜娜離開去用晚餐，留下一盞在壁爐臺燃燒的夜燈時，他們會玩很棒的遊戲，這一切都在悄悄話中進行。當男孩入睡時，兔子會緊緊依偎在男孩溫暖的小小下巴下做著夢，而男孩的雙手則會整晚緊緊環繞著他。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而小兔子也非常地快樂。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兔子，也因此沒有注意到，他美麗的天鵝絨毛已漸漸變得越來越破爛，尾巴也脫線，男孩不斷親吻的粉紅鼻子，更是褪去了色彩。

        春天降臨，他們常常在花園裡玩上一整天，不管男孩到哪兒，兔子也跟著到哪兒。兔子會在小手推車上兜風，草地上野餐，他還擁有可愛精緻小屋，那是男孩在花圃後的覆盆子藤蔓下為他所搭建的。有一次，當男孩突然被叫走喝下午茶時，兔子就這麼被遺忘在草坪上。直到日落過後許久，娜娜才拿著蠟燭出來找他。因為沒有了他，男孩沒辦法睡覺。露水溼透了他的身體，全身也因為鑽進花圃裡男孩為他所蓋的小屋，而占滿了泥土。當娜娜用圍裙的一角擦拭著兔子時，一邊抱怨：

        「你就是一定要這個兔寶寶！」她說，「看看這個玩具製造的混亂！」

        男孩從床上坐起，伸出雙手。

        「把我的兔寶寶給我！」他說，「不准你這麼說。他不是玩具，他是真的！」

        當小兔子聽到男孩這麼說時，他很開心，因為他曉得皮馬說的終於成真了。育嬰魔法真得發生了，他不再是玩具，而是真的，男孩自己是這麼說的。

        那個夜晚，兔子幾乎是高興得睡不著覺，滿滿的愛翻攪著小小木屑心，彷彿就要爆炸。雖然那雙由靴子鈕扣做成的眼睛，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失去光澤，此時，卻散發出智慧與美麗。連隔日早晨娜娜都注意到他的改變，當她將兔子拾起時，說道：「我鄭重宣布這隻老兔子可不是有著精明會意的神情嘛！」

        那簡直是個美好的夏日時光！

        他們住的房子不遠處有一座森林，在漫長的六月傍晚，男孩用過下午茶後，總是喜歡到這兒玩耍。他會帶著兔子一起去，並且在森林裡採集花朵或是玩強盜遊戲前，先在蕨叢裡做好舒適小窩給兔子，因為他是ㄧ個有愛心的小男孩，喜歡兔子覺得舒服自在。一天傍晚，當兔子獨自躺在窩裡，看著螞蟻在他鵝絨雙手間的草地忙進忙出時，他在附近瞧見了兩個生物悄悄探出高聳蕨叢。

        他們長得就像是跟他一樣的兔子，只不過更加嶄新與毛絨絨。他們製作過程一定很精細，因為他們身上幾乎看不到任何縫線，而且當他們移動時，身體會做出奇怪的形狀；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