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很喜歡流浪。
從高雄到台北,沒有一天將他的腳步停留。
有一次我問他,從高雄到台北,一共花了你多少步?那個距離是多遠?你看到終點在那兒了嗎?或者是,你什麼時候找得到迷路的終點?
他一臉迷惘。
我想。可能是我的問題實在太多了一點!
這一次距離上次交集後,即將屆滿三年。
當一個人用去他生命裡的其中三年,去流浪整個台灣,我真的對那個人的思想模式很感興趣。
「好久不見。」我想。花他一點兒時間,應該不打緊。
「好久不見。」他的語調顯得格外地滄桑。
「你有沒有算過你回來過幾次?又離開過幾次?每個地方對你而言,有什麼留住的?」
「這一次算快了。遇到三、四次的冷氣團,氣溫好像特別地低。」他有些落寞及沮喪。
「今年。過完年再走吧!」不知為何。我就是覺得,氣溫實在太低。而『家』,卻是溫暖的。
奇怪的是,他沒說什麼,只是靜靜的將頭埋進身軀。
我這時才發現,老天!他的衣服還真是單薄。對現在身披大衣的我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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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以前。根本不知道他是來自哪裡,更沒人關心,這個城市多了或少了一個人,也沒人會過問,你要到哪裡去。
那天以前,我也從未想過,城市裡多了一個人或少了一個人,生活會變怎樣。
直到那次,我和同學在放學途中,一時貪玩,差點在鐵道上沒命,我的天使就出現了,這時我才發現,這城市多了這樣一個人。
那天,如往常般,在呼嘯而過的火車後追逐、奔馳著。那時,感覺好像在飛翔,輕飄飄的。
可是,前頭的同學忽然向我喊著:「火車來了!」
這怎麼回事?從來也不是這樣的呀!怎麼是這時間有這班列車經過?
眼看其他同學都退到鐵軌旁,我的腳卻停止作用,愣愣地盯著漸行漸進的列車。
這時,一雙有力而且溫暖的手,自我衣領一拎,迅捷莫名地閃出鐵軌,由於火車經過時會產生強勁的風勢,所以,那股閃離的衝力得更為增添。
我的手臂有極輕微的擦傷。
我不知道天使那時有沒有受傷,我想是有的。我想,天使是有翅膀的,因為我只看見他離去的背影。那時,我真的看到屬於天使,淡淡地翅膀。
再隔二年,開始聽說這城市多了個愛流浪的過客。
等到二專畢業,步入社會後,我第一次見到這個傳說中的過客。而且,很奇怪地看見熟悉的,屬於天使的翅膀。
嗯。我想,天使也會迷路吧!
將遙遠的思緒,重新拉回攤開的自由時報,十一月二十八,相似的過往,讓我無法不翻出曾經的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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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吃,別急,別急。」只見我媽微笑又憐惜地看著他。
他像是餓了很久似的,狂掃桌上所有看得到又能吃的佳餚。
我發覺。他好像成了動物園裡某種動物,幾乎一屋子的人,對焦全向他。
直到他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很久沒吃到溫暖的東西,所以忍不住………」
他摸了摸頭,不好意思極的笑了笑。
「人。本來就不適應長期流浪。」
「流浪?流浪好呀!快告訴我那兒是怎樣,哪兒有趣,哪兒風景冠全省。」真受不了我爸!
無奈地翻了翻白眼。
總習慣了一旁靜靜聽著他的經歷,他的日子,他的體驗。
也習慣了隨著他的喜怒哀樂飄揚放逐。
有時。我還能感覺,他那種流浪的感覺。
看著他有些滄桑,有些慵懶,有些愜意,卻不太憔悴的眼神。
我想。在天使流浪的城市,應該存在屬於天使的溫暖。
我很難體會。我群居太久,早已習慣很多的牽絆,忘了如何想放就放。
幾米最新著作『布瓜的世界』,提到,為什麼一切都是人在說,他的一連串『為什麼』讓我想到『差不多先生』。
很多事,總被歸類到『定律』思想,那種思想抑制我們再去針對相似問題尋求解答,理所當然,很多事就被認定『沒有為什麼存在的必要』。
久而久之,就想到以前的『差不多』先生,一差可是不得了,一個為什麼,可以是十個無底洞,也可以是沒必要,就跟我的『習慣』一樣,改也改不了。
天使。真的很遲鈍。
我的腦中已經轉了那麼多的胡思亂想,他持續侃侃而談那些『流浪經』。
彷彿看到,未來白髮蒼蒼的我,依然靜靜聽著從高雄到台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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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歡這個故事,我想,這個故事,應該是未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