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多名立委涉嫌收賄介入SOGO股權之爭,甚至為殯葬業者喬事遭台北地檢署搜索、聲押,震撼政壇。此一事件,也讓立法院不分黨派立委、助理與政商間錯綜複雜關係搬上檯面。記者訪問一位曾在立院擔任助理多年、現在民間企業服務的人士,揭露民代們如何幫企業「解決問題」。他不諱言,其實這是立法院整體生態和政治文化問題,無關藍綠黨派。
台北地檢署今清晨指揮調查局北機站,大動作搜索陳超明、趙正宇、廖國棟、蘇震清、徐永明、陳唐山等前、現任立委位於中興大樓的辦公室,下午廖國棟(左)步入調查局北機站。記者葉信菉/攝影
企業不笨 會找「有口碑」的立委
前助理表示,經過多年的演變,現在企業都很聰明,要找喬事、護航的對象不會亂槍打鳥,而會找「有口碑」的立委。「企業界沒有祕密」,誰能幫忙把事情喬好,「名聲」都會傳出來,一個介紹一個「呷好道相報」,類似的案子,往往就會集中在某些特定的立委身上。這一次被查獲的立委,有從百貨公司喬到殯葬業的,大概就是類似的情況。
不過,除了口碑,會被鎖定或者願意喬事的,也有脈絡可循。首先是區域立委,而且是「非都會型」的立委。通常都會型的立委選票需求不同,不分區立委更不用說了;非都會型的立委基於選民服務所需,助理通常三教九流,也更容易接觸到需要幫助的對象。過去曾有一位藍營在台北市的立委,就公開說「喬人事不要找我」,除了他本身是形象牌,選區型態才是他能說這種話的底氣。
檢調偵辦立法委員集體貪瀆案,查出立委趙正宇透過國會助理、立委辦公室主任林家麒收受殯葬業者提供1000萬元賄款,非法協助變更地目,台北地院審理後,裁定林家麒(右)羈押禁見,移送台北看守所。記者林伯東/攝影
第二個標的,則是「所在委員會」。前助理說,與企業利益相關的委員會,以經濟、財政和交通為最大宗。以此次SOGO經營權案為例,幾個立委當時幾乎都是經濟委員會的委員;他也透露,有時企業界甚至比政界更關心「誰誰誰有沒有進經濟委員會」,原因就在此。如果能掌握委員召集委員當然更好,因為從排案、主導議事到協商,都是召委負責,掌握召委,事半功倍。
第三個標的,則是「以執政黨立委為主」。這一點很容易理解,畢竟執政者才真正擁有政策決定權。如果覺得不夠或說不動,退而求其次,才會找在野黨立委。
台北地檢署今清晨指揮調查局北機站,大動作搜索陳超明、趙正宇、廖國棟、蘇震清、徐永明、陳唐山等前、現任立委位於中興大樓的辦公室,任務結束後提著多袋查扣的物品離開。記者葉信菉/攝影
「有影響力的助理」和你想的不一樣
立委在媒體大出鋒頭,各種研究政策、法案和媒體操作的法案助理功不可沒。不過要談到「最有影響力」的助理,則和一般人想的不一樣,不是鑽研法案、研究怎麼問政的助理。
前立委表示,如果要透過助理找立委幫忙,通常有三種助理最有用。第一種是「親信助理」。這種助理,通常是最接近立委的人,有可能是立委的丈夫、妻子或子女,也可能是立委從地方帶到中央、長期跟著立委的幕僚、左右手。如果知道和立委最親近的幕僚是誰,又能夠順利疏通,通常事情就能夠成了一大半。
至於第二種,是立法院的「萬年助理」。這些人非常資深,而且和各黨派的助理都有接觸,對議事程序、法案也有一定的嫻熟度,因此在處理案子的手腕和資訊的獲得上,往往有其獨到之處;該怎麼和行政機關交手,也多半知道怎麼拿捏分寸。
第三種助理,則是被戲稱為「便當助理」的「掛名助理」。這種助理和很多立委是共生關係,他們不支領立委辦公室的薪水,另有生財之道;每逢立委換屆,如果本來「寄生」的立委落選,他們就會忙著找下一家「宿主」寄生。這種類型的助理,通常對某種產業很熟悉,一方面幫特定產業找立委喬事情,另一方面也透過自己的影響力讓特定產業、企業支持自己寄生的立委。這一次跨黨派立委涉案,就有這類型立委的影子在內。
立法院朝野協商常常可看到助理穿梭其間遞送資料,然後天外飛來一筆,「這通常就是有特殊的情況發生」,不是針對法案或預算內容的攻防。本圖是示意圖,與新聞事件無關。 圖/聯合報系資料照片
政黨協商 才是喬事的核心
此次事件,時代力量主席徐永明被控「收錢辦公聽會」,前助理說,無論公聽會、記者會甚至委員會,都不是「喬事」的最大宗。為特定企業、產業護航、喬事,其實是在朝野協商的場子裡。
但現在朝野協商公開,還有錄音、錄影,要如何「喬事」?前助理表示,雖然錄音錄影公開,但很多真正立委和行政部門的攻防,都發生在「拍不到、錄不到」的地方。如朝野協商時,常常可看到助理穿梭其間遞送資料,然後天外飛來一筆,「這通常就是有特殊的情況發生」,不是針對法案或預算內容的攻防。
另外一個,則是「協商場外」。前助理舉例,當年討論二代健保時,對於哪些藥、哪些手術要不要納入健保,各種勢力介入的都非常深,大家只看到場內朝野立委和專家唇槍舌劍,但協商會場外的走道上,「一整排都是藥商」,然後不時看到助理和官員到旁邊竊竊私語;要知道,某一個藥或手術是否納入,就牽涉到數十億乃至上百億的利益,當然錙銖必較。
而這次透過公聽會的方式,助理表示,「雖然特別,卻也不是無跡可尋」。因為針對的議題是公司法,這是非常專業的法案,策動者可能認為關心的人不多,也不容易懂,所以才透過這麼檯面化的方式來操作。
台北地檢署今清晨指揮調查局北機站,大動作搜索陳超明、趙正宇、廖國棟、蘇震清、徐永明、陳唐山等前、現任立委位於中興大樓的辦公室,下午白手套李克銘的律師(圖)步入調查局北機站。記者葉信菉/攝影
「喬事」的那條線很模糊
前助理坦言,不論企業或個人,會找立委、助理幫忙,通常就是「走正常的程序走不通」,才會找上民代;與地方有關的找地方民代,與中央有關的找立委,而各級民代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處理「選民服務」,這都無可厚非。但手段是合法、非法,或者手腕有技巧還是橫柴入灶,往往就只是一線之隔。
前助理表示,這種情況,從過去被稱為「黑金政治時代」就已經很多,而現在雖說比過去透明,但類情況還是很普遍;尤其現在立委人數比過去少了很多,民眾、企業「需要被解決的問題卻未必減少」,所以以個別立委、助理來說,這種案子的數量未必比以前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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