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光業從業人員齊聚華山藝文園區,不畏風雨,準備出發至凱達格蘭大道。(圖/馬怡健攝)
看著你們在風雨中上街。看著你們成了執政者眼中的笑柄。
誰在笑你們?你們心知肚明。那些覺得“火燒支那豬”非常爽的人,毫不掩飾地笑翻了。覺得陸客沒水準的政客更是暗笑到內傷。
不過,現在加我一個。
這場“史上第一次”,以帶給人們快樂為職業的觀光業者集體上街,提出最悲情的訴求。我知道你們說的是真的,你們快活不下去了。八月暑假非常明顯。“十一”長假更明顯。
但這都還不是讓觀光業者死透的時候,等農曆年假就知道了。那是寒假。也是傳統旅遊旺季。但即將到來的冬天,天氣冷,景氣更冷。這個農曆年,觀光業會非常難堪,非常淒涼。我非常擔心,裡頭有很多很多人,會過不了這個年。但看了遊行,我愛莫能助。
520之後,罷工、抗爭、遊行,幾無寧日。這些都不是在野黨發動。和藍綠無關。國民黨都被抄家了,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但這些罷工、抗爭、遊行,都得到議題上,或是實質上的巨大成功。國家的公平正義被扭曲到慘不忍睹。但所有的遊行裡,最有正當性的,是觀光業,最失敗的,也是觀光業。觀光業被貼死一個被“300億紓困金摸頭”的標籤印象。
我知道,觀光業者也知道,這“300億”,業者幾乎一毛都拿不到。這種賠了夫人還折兵的遊行,真是不可思議。 但更不可思議的是那十二點訴求,我連寫都懶得寫。這十二點訴求,宣稱限期蔡政府一個月內回應。其實,不必一個月,有幾點,一定會得到蔡政府形式上的回應。甚至,全部答應也沒什麼問題。幾乎都是空的。買空賣空,答應這種訴求不必本錢,毫無風險。
要解決觀光業的困境,甚至,要解決觀光以外很多很多界(比如教育界)的困境,重點不在那十二點。重點在第十三點。露了十二點,遮了最重要的十三點,一點不露,就完全搞錯重點。
重點是“九二共識”。說好的“九二共識”呢?
遊行前敲鑼打鼓:蔡英文不要“九二共識”,我要。聽起來暮鼓晨鐘,幾分悲壯。但是,上街後,所有的標語裡,“九二共識”全部消失。十二項訴求裡,更是無一觸及兩岸關係的本質爭議。跟海基會董事長田弘茂一樣,不要說共識,連“九二”都不見了。
觀光業者們知不知道為什麼政府對遊行的反應如此溫和?因為這場遊行的訴求根本就是執政者的觀光政策增訂版。少了“九二共識”,這場遊行的訴求,幾乎連蔡英文都可以參加, 一點都沒有違和之感。遊行訴求“卑微”到這種地步,掩旗息鼓,還要被嘲笑“人少”、“沒氣”、“沒人理”,我不知道,到底是因為缺乏經驗,看不清問題,還是,這根本是一場周瑜打黃蓋的苦肉計?有人太入戲, 有人太看戲?台北一日遊,演完就散。
人少沒關係。非周末,大家都有生活要顧。看看國道收費員抗爭,不到千人,照樣要到不該得到的特殊待遇。觀光業者號稱上萬,卻無法聚焦,該要到的權益竟然不敢開口。如果過不了這個冬天,該怪誰?
我說白話吧。
第一、兩岸關係急凍,觀光業不是一體受害。但誰受害,極其明顯。幾乎都是這個行業裡最弱勢的群體。這些受害者,都是“九二共識”的最大受益者。過去八年, 因為“九二共識”一家溫飽,今天面臨失業、窮困的威脅,卻連“九二共識”都喊不出口。不敢正面訴求“九二共識”的觀光業,卻期待陸客的春天回來,腦子有洞嗎?
第二、政治性的訴求,只要合理,就算立場不同,也會贏得尊重。坦白說,觀光業者如果正面訴求“九二共識”,難道蔡英文總統、林全院長會憤怒?會因此拒絕觀光業者的訴求?不會的。這個政府連李大維、張小月都用了,本來還指望夏立言留任呢,要演戲?這個政府演更凶。壓力團體據理力爭,絕對睜一眼,閉一眼,充分體諒。觀光業根本自失立場。
第三、這場遊行訴求的觀看者之一,是不在場的北京政府不是嗎?除了蔡英文,還有習近平不是嗎?遊行的的結果要想改變這個意識型態掛帥的深綠政府是不可能的事,但讓北京理解陸客緊縮的受害者,都是“九二共識”的支持者,減少兩岸政治對抗時,誤傷隊友的可能,甚至成為兩岸氣氛的潤滑劑不是嗎?
坦白說,做為過去八年“九二共識”的最大受益者,選舉時卻“誤信”蔡英文和民進黨的承諾,公開挺綠的觀光業者不在少數。觀光業是受政府補助和政策引導很深的行業,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不過幾個月時間,這個時刻出來演這場沒有重點的和平戲,實在也夠假。但如果你不是這種“提籃仔假燒金”的假貨,你有什麼理由要陸客,要生活,卻不敢提“九二共識”?
看著那不是重點的十二項訴求,竟然連陸客中轉都擺進去,不覺得精神分裂嗎?
這是一場半套的遊行。這是一場民進黨完全能夠接受的遊行。許多嘲弄你們的深綠支持者,其實太糟蹋了你們的委屈。
但看完遊行之後,我嘲笑你們,卻是發自內心的。
其實,不論遊行的訴求如何,蔡英文都不會接受“九二共識”。這些觀光業死定了。提“九二共識”只是一種尊嚴的死法。讓蔡英文政府知道:我們就是犧牲品,就是被你害死的。如此而已。
這樣避重就輕的觀光業,被嘲笑,只有一句話講:活該。
(作者唐湘龍,資深新聞工作者,政論節目資深評論員,現任電台節目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