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9/22
【世界日報╱社論】
喧囂熱鬧的蘇格蘭公投終於落幕,結果今天凌晨揭曉。贊成票佔45%,反對票佔55%,反對脫離英國的蘇格蘭選民超過贊成票近10%的比率,命懸一線的聯合王國,暫時保留現狀。但經此一役,英國再也難保昔日風貌,多元民族共處一家的和諧形象破損,難以修復。即使「蘇獨」被否決,但可能為聯合王國和蘇格蘭雙方帶來持續挫敗感和怨恨情緒;而支持留在英國的蘇格蘭年長者居多,隨著時光推移,「蘇獨」陣營相信,即使這次落敗,再過10、15年,蘇格蘭獨立勢不可當,必然實現。
蘇格蘭公投吸引全球目光。它不只關係蘇格蘭530萬居民的政治歸屬,也提供非常豐富的未來世界變化的前瞻和指引。近500年,歐洲文明異軍突起,帶領全球進入現代社會,英國民族始終打前鋒。她演化出民族國家體制,1707年蘇格蘭和英格蘭合併,建立大不列顛聯合王國,英國也開啟民主政治的典範。
她更經歷殖民帝國主義由盛而衰的過程。今天英國仍是世界舉足輕重的大國,因此蘇格蘭爭獨立,對530萬蘇格蘭居民而言,也許只是民族自豪感和與經濟風險間的困難選擇;可是對大不列顛聯合王國命運而言,公投顯示的離心分裂,加速大國衰落,昔日的「日不落國」只剩夕陽殘照。
對面臨俄國和泛伊斯蘭教國家挑戰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而言,蘇格蘭公投更是自亂陣腳,造成歐盟和北約不必要傷害。對近代西方文化樹立的普世價值:個人主義、民族自決的意識形態,和平公投體現民主、法治、寬容解決國家分裂的典範,但英國的特殊性又與世界其他地區的地緣常態脫節,難以仿效和推廣。
蘇格蘭公投結果表明,現實的經濟風險,仍是多數選民最主要顧慮。脫離英國,卻使用英鎊為通貨,英國很難應允,蘇格蘭也有很大金融風險。蘇格蘭經濟相當依賴金融業和北海油田,蘇格蘭兩家大型銀行都表明,一旦獨立通過,不得不將總部移至英格蘭,以利有市場和借貸後盾。從歐元危機的經驗,共用貨幣但沒有政治聯盟,容易觸發希臘、愛爾蘭和西班牙式經濟金融危機;沒有獨立的中央銀行,無法根據本身需要採取適時降低利率、擴張通貨發行、購買政府債券等刺激經濟政策。蘇格蘭如獨立,財政也面臨北海石油產量日減、英國核潛艦基地遷移等帶來就業機會減少,蘇格蘭將難維持高福利政策。不同派別經濟學家都認定,獨立帶來高度不確定性,不利蘇格蘭長期保持繁榮,都是蘇獨受挫主因。
精明的蘇格蘭人也許認為,效法1995年加拿大魁北克省獨立公投先例更划算。魁北克的法語裔居民多數贊成獨立,但考慮到與加拿大其他英語多數省分離,很難保持經濟榮景。結果獨立公投票數略低於半數,獨立案未通過,卻爭取到加拿大修憲賦予魁北克「特別地位」,可隨時向中央提出與其他英語省分不同的特別待遇。
這次英國三大政黨都在最後關頭,向蘇格蘭選民提出讓渡更多自治權力的保證。蘇格蘭政府仍由主張獨立的蘇格蘭民族黨執政,享受所有內政事務的自治權力,結果將類似魁北克獨立公投的翻版。
蘇格蘭公投也顯示內外多重意義,反映人類亙古的矛盾心理。一方面嚮往小國寡民,傳承民族傳統,不必看外人臉色。蘇格蘭民族黨心目中的模範,就是北歐小國挪威、丹麥、芬蘭等,人口幾百萬,民主自由,民生富裕,和平非核化;但另一方面,又想得到統一市場和大區域合作的好處,畢竟地球村日益縮小,經濟一體化,不能拒絕自由貿易和市場趨勢,共建更大的超國家共同體,譬如歐盟,才能促進共榮。
蘇格蘭公投吸引歐洲國家分離主義者取經,但即便歐洲這樣崇尚民主的區域,沒有任何國家中央政府允許地方辦理獨立公投,「合強分弱」仍是鐵律。讓蘇格蘭420萬選民決定英國6400多萬人前途,亦即讓蘇格蘭8%人口的決定,影響92%人口的分合,這樣的民主自決是否太過頭?
對歐盟28國,蘇格蘭的樣板如成典範,歐盟日後可能分裂成40多國,小國林立、力量分散,將削弱歐盟集體力量。大不列顛已不再團結聯合,美國又退縮回孤立主義,北約空心化,西方主導的國際秩序在崩解,即將成明日黃花。蘇格蘭公投,衝擊出許多長期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