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0-23 中國時報 【洪財隆】
有人曾打趣說:為什麼金融很重要?因為常常會發生危機。至於列寧所說的金融是資本主義的「阿奇里斯後腳跟」(唯一的弱點),倒是一語道盡金融本身的風險特質與脆弱性。爆發於去年八月美國次級房貸、至今愈演愈烈的全球金融危機,第一回合才剛結束就逼得七大工業國家(中國也主動配合)聯手降息,截至目前歐美各國也已分別挹注至少兩兆五千億美金紓困或國有化部分問題金融機構,雖然效果如何仍在未定之天,但以其規模之大與牽涉層面之廣,可說自一九三○年代大蕭條以來僅見。
目前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相關解剖報告與分析文章預料也將陸續出爐,尤其是針對危機何以潛伏如此之久才爆發與其原因、政府的管制政策如何因應技術進步(金融與資訊)所營造出的更便宜資金與更多人可以因而得利的環境(如美國次級房貸裡的資產與債務證券化等金融衍生性商品),亦即金融創新與自由化究竟是熊彼得所稱道的「創造性毀滅」,還是足以遮掩眾多專家耳目的「毀滅性創造」,以及美國前聯準會主席葛林斯潘所留下的著名兩難:貨幣政策到底要不要考慮資產價格,或者說當股市與房地產市場出現泡沫時,該不該藉由緊縮性貨幣政策提前予以戳破等等,都是極具挑戰性的研究與政策課題。
至於危機的國際面向與影響,特別是全球經貿整合與相互依賴程度加深之後的危機傳遞管道為何,對以出口導向作為主要經濟發展策略的東亞(尤其是中國)如何脫困,甚至中國是否可能或足以成為全球金融危機的拯救者,也都備受關注。
一般而言,以更緊密的資本市場作為重要特徵的全球化,經過危機之後在資金流動(含FDI)這一部分勢必部分退潮,而國際經貿環境會不會一如大蕭條之後走向經貿保護主義,或者記取歷史教訓透過國際金融制度如IMF(國際貨幣基金)的改革加以回應,也都攸關人類的和平與發展。
就東亞整體而言,雖然擁有高達四兆美金(其中中國即占一兆八千億)的外匯儲備,但因為除了日本之外,區域內資本市場普遍不夠發達,導致絕大部分外匯都以美國的國庫券或公司債等形式握存,而在此波金融危機塵埃落定之後,錢回亞洲同時也發展區域內債券市場的呼聲,預料也會更加高亢。
另就危機傳遞或傳染管道來說,東亞各國雖然銀行業所受的整體衝擊遠不及歐美各國,但因為外資占亞洲股市市值約有三分之一之高,一旦這些外資回流,股市應聲連動受災也不教人意外,倒是歐美市場伴隨金融危機而來的不景氣與購買力降低,導致對東亞各國進口需求減少的貿易影響管道最是嚴峻。事實上,美歐(含日本)一共吸收了東亞地區最終消費產品出口高達六成,而此一情況也因為近來國際油價與原物料紛紛下跌而雪上加霜,所以對俄羅斯、海灣油源國家、拉美與非洲等出口成長也必然受挫,尤其是南韓與中國更是如此。
此外,也因為美歐市場的衰退,東亞各國的諸多產業如果不與中國同在一生產供應鏈上,那麼與中國低價產品的競爭將更加激烈,而如果屬於同一生產供應鏈,則容易隨著中國出口的衰退而衰退。
一如上述,全球金融危機也可能促使生產網絡尤其是資金往返更加區域化,並間接讓已經方興未艾的區域主義更加盛行。事實上,一九九七年東亞金融危機即替中國開啟了正式參與東亞區域合作的管道。日前為「東協加三」(日中韓三國)所宣示,原本將在明年設置的至少八百億美元的危機處理基金,一旦此波全球金融風暴繼續延燒,甚至由目前的相對單純的金融危機演變成貨幣危機,將可能提前實現以備不時之需,而這其實也就是十年前東亞金融危機後所簽署「清邁倡議」的後續發展。
然而,由於中國主要出口市場仍集中在美日歐等國,在這些國家紛紛下修未來經濟成長率之後,其成長動能勢必受到重大限制,加上其金融體制仍然相當落後,政治社會風險之高,邊境內的問題可能就夠讓北京捏把冷汗。國際社會期待於北京應該是,加快人民幣升值速度以降低全球貿易失衡,根本去除全球金融危機的另一大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