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法院日前對《公職人員選舉罷免法》修正草案達成初步共識，其中比較引人注目的是，在新增條文中規定，未來廣播電視從事選舉的論政、新聞報導或邀請候選人參加節目時，應公正、公平，否則一經舉發，違者最高可罰二百萬元。此舉不難看出，此間的政治人物不分朝野，似乎均對時下的政論節目之影響力有所忌憚，而不得不祭出公權力，企圖來「規範」一番了。

市場區隔自挑節目
而正當國內眾多的傳播學者、專家正在思考、討論此修法的精神是否侵犯言論（新聞）自由？將來要如何執行（由哪一個機關來仲裁）等等問題之際，社會大眾不妨可以藉此機會，客觀而誠實地（或至少，心平氣和地）來正視這些經常被輿論指為「亂源」之一（可是收視率卻仍居高不下）的政論節目，並從中反思其存在、流變並成為一種社會現象的意義。

綜觀台灣政論節目的發展歷程：從早期（八○年代）的僅邀集數位不同立場的學者專家上節目辯論；到（九○年代）基本上還是立場互異的與談者，但卻有LIVE直播並有觀眾加入討論的「CALL IN節目」；再發展到如今，雖然仍保留了直播和觀眾討論，卻演變成由一群立場大致相同的「固定來賓」所組成的談話節目。這期間（節目型態及組成份子）的變化比較令人好奇的是，與談來賓從過去的「唇槍舌劍」到現在的「同仇敵愾」──這其間發生了什麼事？它的意義是什麼？或者，我們的社會是在進步還是墮落？

事實上，若我們暫時跳開「變好╱變壞」的價值判斷來觀察，就會從中發現：其實是我們的社會變得更「世故」了。

價值在於立場演技
在收視率掛帥的環境下，「公平、公正」似乎並不是政論節目的唯一選項（儘管他們大都對外宣稱這是節目的最高指導原則）。而經過長久的藍綠對抗，看了那麼多立場多變、言行不一的政客的賣力演出之後，我們也變得很難去相信有幾個真能拋開立場、客觀地就事論事。如果整個政論生態的「市場區隔」大抵就是如此地壁壘分明，那麼對觀眾而言，當然就會挑自己想聽想看的節目──在這種狀況下，「公平、公正」不具意義。

而重點就在於如果節目和觀眾都有這種「共識」或「默契」，那麼政論節目就會自然而然地循著觀眾的需求，走向一種純粹「表演」方式──節目的價值不在言論的「內容」，而在其「表演者」的「立場」與「演技」（外型、表情、口條）了。所以也難怪，政論節目與觀眾的關係也從過去帶著試探性的「眾聲喧嘩」到如今具有革命情感的「相濡以沫」了。觀眾對節目的「新聞專業」的期待，恐怕也不會大過該節目對某種「價值取向」（例如：本土、反扁等等）的堅貞要求了。

雖然這種政論節目的「娛樂化」對了解公共議題可能沒有實質上幫助，但弔詭的是，如果我們暫時無法改變藍綠對立的局面，至少認清當下政論節目的本質（而不要對其有過多不切實際的期待），這或許反而是一個對政治過熱的社會，漸漸走向「理性」的一種可能。

作者為自由作家  洪浩唐

蘋果日報  96 07 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