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時報2007.04.23工商社論
諾貝爾經濟獎得主席德蘭(Finn E.Kydland)日前在一場演說中指出,在全球化浪潮下,政府應促進創新活動及資本累積,並保持政策長期一致性,才能維繫經濟的持續成長。席德蘭並舉阿根廷政府以政治干擾經濟的十年失落,與愛爾蘭政府堅持開放政策、移除不確定性的成功經驗作為對照,提供台灣作為借鏡。
席德蘭的一席話,對民進黨政府無疑是醍醐灌頂,因為自公元二○○○年政黨輪替以來,政府經濟政策的反覆不定,不僅是企業投資的最大夢魘,也是經濟發展的最大變數。從二○○○年迄今,台灣經濟長率落居亞洲四小龍之末,平均每人GDP也被大幅落後的南韓追上,而且反落後達二○○○美元之多;甚至在日本以外的亞洲國家,台灣近年各項經濟表現大多殿後,可以說與席德蘭舉證的阿根廷是同類的失敗案例。
民進黨政府不能堅持政策一致性,追根究柢,主因在於對經濟發展欠缺堅定不移的核心價值觀。以攸關台灣經濟前途的兩岸經貿政策為例,面對全球化浪潮及中國大陸的快速崛起,陳水扁總統在二○○一年召開經發會,凝聚「積極開放、有效管理」的兩岸經貿政策共識,藉以引導台灣經濟與國際市場接軌,迎向全球化挑戰。然而,此一開放政策實施未及兩年,因為政治意識形態作祟及選舉考量,幾乎全面停頓,未幾反被「積極管理、有效開放」的逆向思維所取代。這種政策的反覆充分反映出執政者對市場經濟的核心價值缺乏信心,甚至還試圖以政治力來干擾市場的正常運作,結果導致民間投資及消費信心低落,外商也從對台灣經濟的長期事業投資轉向投機的短期證券投資,讓台灣經濟陷入前所未有的失落年代。
在經濟成長動能受到嚴重侵蝕的情況下,過去六年,台灣經濟幾乎完全依賴中央銀行採取壓低新台幣匯率以刺激出口的扭曲政策,才能勉強維持約四%的平均年成長率。然而,新台幣匯率長期受到壓抑,不僅影響廣大民眾的消費權益,而且也大幅增加企業引進技術及更新機器設備的成本,削弱經濟長期成長的動能。而央行為抑低新台幣匯率,持續買進外匯,釋出大量新台幣,也造成銀行閒置資金泛濫及利率長期偏低,影響金融的穩定以及依賴銀行利息的眾多退休民眾的生計。這又構成另一種干擾市場的不確定因素,讓台灣經濟不能健康發展。
民進黨的產業政策同樣是搖擺不定,昨是而今非。在執政之初,民進黨標榜環保理念,倡議「綠色矽島」;嗣後游內閣更鼓吹所謂「兩兆雙星」及無煙囪的觀光產業,凸顯新的產業政策方向。然而,新政策實施不久,政府又開始轉向鼓勵高耗能且排放大量二氧化碳的鋼鐵及石化等傳統產業投資,以致引發激烈爭議。去年政府召開「台灣經濟永續發展會議」,作成要在環保、能源及產業發展三者間求取平衡的重要結論。但是,此一結論尚未貫徹執行,以「大投資」為名的政策思考又極力為台塑大煉鋼廠及國光石化投資案強力護航,甚且行政院還施壓環評委員要求簡化環評程序,完全無視於台灣產業結構已過於偏重耗能產業以及二氧化碳排放量已經過高的事實,毋怪乎「大投資」被環保團體譏為「大暖化」計畫。
近來蘇花高興建的爭議,更凸顯政府對環保取捨毫無客觀標準。早在二○○○年陳水扁競選總統時,即已開出要興建蘇花高的支票,但民進黨執政後,蘇花高因環保爭議太大又緩了下來;到了二○○三年花蓮縣長補選,行政部門為替黨籍候選人游盈隆助選,又為兌現興建蘇花高支票強力背書,但隨之而來的敗選又讓蘇花高繼續延宕;最近黨內總統初選歷任閣揆更為興建蘇花高政策相互攻詰。坦白講,產業政策的搖擺不定,以及對興建蘇花高態度的顛三倒四,都是因主事者只重視政治算計,而沒有堅定不移的核心價值作為決策的依恃。以這種不負責任的決策模式來治理經濟,毋怪乎讓企業及人民對政府毫無信心。
席德蘭有關政策一致性的談話,其實無甚高論,但卻直指那些缺乏經濟核心價值的民進黨領導人的罩門。要贏回人民對政府經濟政策的信賴與尊重,建立核心價值,重修經濟學,是民進黨領導人不可或缺的重要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