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社論】 2013.10.01 02:17 am
司法關說案掀起政爭烽火,又逢特偵組的監聽被指濫權,新任法務部長羅瑩雪此時上任,任務格外艱鉅。關說案已演成立法與行政部門對峙,在野黨虎視眈眈,加上等待評鑑中的高檢署檢察長陳守煌、檢察官林秀濤,及跨單位調查特偵組的小組正要組成,各方勢力傾軋正殷。在這樣的政治狂潮中,羅瑩雪的新職只怕難以坐得安穩。
法務部長從來不是易為的職位。解嚴至今十一位法務部長,離職後多半沒有好出路;例如,蕭天讚因關說而下台,馬英九因堅持查賄轉任政務委員,陳定南不賣同黨人士的帳,最後辭官回鄉參選縣長卻落敗。法務部長之難為在:一方面身為閣員,要貫徹行政決策,善用行政資源為民服務;一方面身為法務首長,又要絕對尊重檢察體系偵查的獨立性,不可干預。兩者間的分寸微妙,須謹慎拿捏,不容絲毫偏倚。
長期以來,法務部長總難免面對「行政服務」與「檢察獨立」的掙扎,這次關說案也不例外。不同的是,這次經由總統拍板,偵查獨立的價值勝出,走在關說鋼索上的曾勇夫因此重重跌落。也唯因此,缺乏法政實務經驗的羅瑩雪,雖在政爭砲火四射、立委磨刀霍霍的殺陣中上任,她心中至少有明確方向可循。羅瑩雪的首要任務,就是維護偵查的獨立與尊嚴,讓檢察官獨立公平、無分貴賤地追訴犯罪。
偵查獨立說來容易,但如何落實「獨立」二字,現實中卻充滿阻障。最明顯的例子,就是特偵組當下受到的質疑。在一方面,以特偵組的特殊地位,可謂享有極高的獨立偵查空間;然而,特偵組檢察官是否因此而變得輕慢或踰越,以致發生了監聽過度(如監聽立院總機)、乃至一案「吃到飽」的情事?如果檢察官享有充分的獨立辦案空間,卻不知自我節制,或因缺乏有效的內部監督而流於濫權,將如何取信於民?
從另一方面看,如果特偵組並未故意濫權,只是在認知上或技術上出現瑕疵或誤差,而這樣的瑕疵竟因政治惡鬥被渲染成惡意與濫權,甚至被逕指為「東廠」般的御用打手;那麼,羅瑩雪又可不可能透過正當、透明的程序,為他們洗脫罪名?或者只能眼睜睜看著特偵組和黃世銘變成政治鬥爭底下的犧牲者?若果真演成後者,那又如何奢談偵查獨立?
可見,光是捍衛偵查獨立還不夠,羅瑩雪的另一要務是落實「精緻偵查」,提升偵查品質,讓社會服膺檢察機關的權柄。就此次關說案看,無論是高院檢察長陳守煌利用職權對檢察官林秀濤的「指導」,或者是檢察總長黃世銘對特偵組辦案的「領導」,都引起社會議論,並損及檢察官整體的形象。羅瑩雪應帶領檢察機關重新釐清「檢察一體」的精神,導正檢察官從己身出發的辦案心態,除時時把人權放在心上,並審慎運用手中權柄,不可有絲毫苟且,要靠辦案實力與績效贏得社會尊敬。
檢察一體的初衷,是集合力量對外,提高偵查的品質。檢察長應研究不同案件,發現問題後,與檢察官實質討論;而不是針對政治人物關切的個案,向檢察官作出隱晦的暗示。陳守煌以「檢察一體」為由,辯稱有權找檢察官討論個案,恐是誤用「檢察一體」。
偵查品質的另一表現,是避免濫訴,包括濫行起訴及濫行上訴。林秀濤在接受特偵組訊問時說,為杜攸攸之口,她「應會」對柯建銘全民電通背信案的無罪判決提出上訴。其證詞,暴露檢察官非為案件考量的自利心態,案件是否上訴應視個別案件而定,但如果不論是非曲直一律上訴,不僅浪費司法資源,也忽略當事人在訴訟長河中載沉載浮的痛苦。
今天羅瑩雪面對的,是一連串燙手的關說、濫權的調查,此時此刻,除了持平以對,恐怕沒有別的法門可走;也唯有謹慎解開眼前的檢察疑雲,才能談偵查獨立與尊嚴的維持。換一個角度看,如果檢察官不共同珍惜、持守偵查的威信,那又豈是一名部長所能隻手維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