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禮拜,已近正午,很想去聽聽教會安排的一堂課。這堂課的名稱叫做"愛的另一個面向"。然,又還是想起母親的盼望,便就乘捷運返家。
上了樓,未踏進客廳,就透過紗窗門看見母親作畫的身影。踏進客廳的瞬間,我見到久違了的,母親臉上毫無負擔的笑容。我定睛盯著母親。有多久了? 沒見過她臉上如此輕鬆的笑容。更讓我感到欣慰的是,從她的笑容,我感知她正充分享受著,享受著作畫的愉悅和樂趣。
母親愛畫畫。三年前就聽她提過這回事。那時候,父親心臟繞道手術後才過幾個月,小妹遠嫁上海,我就曉得了她想畫畫的念頭。幾天之後,我到住家附近的書局去幫母親買了本畫簿,素描用鉛筆,以及橡皮擦。
這套用品,被母親收藏了起來。那幾年,除了上市場買菜,她的心無時無刻不掛念著深深依賴著她的父親,思量著要如何照料父親。父親過世三個多月來,母親夜夜哭腫了眼,整個人彷彿縮了水,十分嬌小。這使我想起了我的問樵姊姊;我想,她老來,約莫就是這體型吧。
在親朋好友的安慰下,母親開始能夠接受其他的活動及事物(除去對父親的思念)。最後,又在姊妹們的協助下,母親踏進了素描教室。現在,母親有兩本畫簿;一本上課用,一本自己即興作畫時用。
我的身子挨近母親,挨近她的笑容,在她身旁坐下來。準備分享她正投入的畫作。那是一把瓷壺。母親停筆,興致昂然地向我介紹其餘的畫作。
母親是可愛的,她的想法也饒富童趣。她的畫作有個特色。簡化。通常她會把傷眼力,看不清,或者太複雜的部分省略。要不,她乾脆重新設計!
母親開心地笑說:「全班只有我這麼一個奶奶。」
「小朋友們會圍繞著我。她們說我畫得好棒,她們家的奶奶都畫不出來。」母親帶著點驕傲的情感說。
現在,只要一有空,母親就會捧出兩本畫簿,專心地作起畫來。漸漸地,她也開始找時間徒步運動,或同舅舅阿姨們餐敘。
母親走進了她的畫簿,而畫簿牽引她走出喪夫的悲慟和幽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