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日報社論/失去信任的社會難以發展經濟 /【2006/06/18 經濟日報】日裔美國學者福山十多年前指出，信任是重要的社會資本，信任度較低的社會將較難發展。他特別提到台灣的社會信任度較美國和日本低，因此較難發展出大型的企業。他的預言大致正確；近十多年我國不僅爆發了許多和信任度不足有關的危機，社會的互信甚至愈來愈低，我們若不能重建並提高社會的信任度，未來的發展實在堪慮。用經濟學的術語來說，信任度不足將會使交易成本增加，嚴重時甚至可能使交易或合作無法進行。以兩個人之間的買賣來說，若雙方互信不足就必須花更多成本訂定詳細的合約、進行更多的產品清點和檢查，而且可能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而不能信用交易，使買賣的成本大增。即使其中一方努力提高自己的信用，以爭取對方的信任而謀改善，但若對方仍不足以信任，能改善的程度也有限。由於許多經濟及其他活動都同時涉及很多人，因而其中每個人單獨努力提高自己的信用，提高整體信任度或降低整體交易成本的作用更必十分有限，這即表示，信任可說是社會公共財，不易靠市場力量來充分供應，因此信任度低的社會就必須承受高的交易成本，也因而較難發展。而在各種組織中，規模愈大，其中不同人或不同單位間所需的溝通與信任不只是同比例增加，甚至可能成平方的增加。例如兩個人只有彼此之間信任的問題，到三個人之間，每個人都需有對其他兩人的信任，一共就需六種；四個人之間則會增加到十二種。於是組織或合作方案的規模愈大，信任度不足所造成的交易成本將會增加更快。因此低信任度的社會才難有大規模的組織。當社會經濟愈是發達，也使社會的分工愈細，合作關係也愈多愈複雜，信任度不足所造成的交易成本乃愈來愈大，而使社會較難發展。我國本來已如福山所指出，因為傳統文化而有信任度偏低的問題；近年來更出現了一些使社會信任度進一步下降的現象。例如1998年的本土金融風暴，暴露了許多企業帳目不實，公司治理不良，甚至經營者惡意掏空公司等問題。結果是金融機構對更多企業都失去信心，不但幾乎停止對企業放款，還對部分企業大抽銀根，而加重了整體經濟的困難。

股市爆發的幾檔地雷股，也損及人們對其他股票的信任，而造成整體股價的下跌。大量的電話詐騙，不僅使許多正常可透過電話進行的行銷及服務活動停擺，也使我們不得不限制利用提款機轉帳的金額，而造成許多不便。有些人賴債的結果，使信用卡和現金卡的業務全面緊縮。更不幸的是，還有人在鼓吹欠債可以不還的歪理和政策，而可能使未來金融機構更難信任借款人。

在經濟事務之外，社會信任遭到更大的打擊。應該負責報導事實的媒體，有一些卻以製造八卦謠言或刺探隱私為號召。有些媒體也以其立場而做偏頗的報導，以致很多人譏評媒體要倒過來看。應該負責判定真相並主持正義的司法機關，有的卻成為洩露偵查所得資訊供人爆料的中心。多年來司法機關竟常是人民最不信任的政府單位。對司法的不信任，也使我國在企業合作及保護智慧財產權等方面遭到許多困難和國際壓力。

政治的對抗和惡鬥對社會信任的傷害也非常大。有些政府人物不為人民表率，反而做出許多違反誠信的事。有些政治人物仗著言論免責權及相同政治立場者的支持，而大量散播缺乏證據的批評。自己有問題的政治人物也敢大聲指責別人好像有相同的問題。而一般人民則常依自己的政治立場來選擇是否相信。於是台灣出現了「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這種極度踐踏社會信任的說法。在最近的政治紛爭中，對司法、媒體以及其他相關人士或真或假的質疑，已多到來不及澄清，因此社會的信任度將因而更快速下降。我們希望政治領袖們能拿出智慧，避免政治爭議繼續用這種斷送社會信任的方式進行。而社會各界也要努力思考，如何在這些衝擊之後，重建我國的社會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