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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扁食老師父 【轉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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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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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麗朵 2006/11/08

https://city.udn.com/v1/blog/article/article.jsp?uid=UDN316&f_ART_ID=503932

上述網址文章的主角那位「扁食老師父」,就是我親愛的爸爸。從小我就是吃他親手做的餛飩長大的,因此承襲了他對餛飩皮的高標準要求。遺憾的是我以往只知大快朵頤,不知將他打餛飩皮時和煮餛飩湯的畫面拍下來,不然的話,大家一看到照片,一定會覺得螢幕好像都冒著熱騰騰的香味。

上等的餛飩皮是極薄卻極有韌性不輕易破的,坊間很多餛飩皮簡直像水餃皮一般厚,可是一旦包了餡下了鍋,很快就皮餡分離。另外,煮餛飩湯時是不需加鹽的,因為餛飩皮在製作過程中就已經和了滷水,一般來說用高湯或雞湯塊就好,起鍋前灑一些芹菜末和紅蔥酥,盛在碗裡,在鋪上預先煎好的蛋絲、榨菜和紫菜,就是一碗美味又漂亮的餛飩湯。

爸爸對於餛飩和扁食這兩個字眼也分得很清楚,兩者在包法、煮法和皮的製作都有差異。對餛飩的包法尤其講究,餡不宜多、煮不宜久,才能充分流露食材的鮮味;包的時候也不是像揉紙團般把餛飩皮包住餡一捏了事,而是要像在土司上抹花生醬般,把餛飩皮攤開平鋪在掌心,再用特製的木片將肉餡抹均勻,然後像摺紙一樣將皮邊往中心集中按好,爸說這才是道地的「溫州大餛飩」;餡的話,則一定要胛心肉去絞。

爸爸製作的餛飩皮非常珍貴,就連零碎的餛飩皮都可以煮成好吃的麵疙瘩。曾有朋友吃了我煮的餛飩湯後念念不忘,有天聚會聊天時說:「嘿,我好久沒吃到你爸爸的皮」,當場令一旁不明就裡的其他朋友聽了冷汗直冒,不解為何有人獨鍾「我爸的皮」。

煮蛋絲也有技巧,可惜我們從沒學到這身本事,因為爸爸最喜歡我們吃光他煮的東西,煮東西是他的責任,他總是把我餵得飽飽引來我的抗議:「爸~我再吃就嫁不出去了」,爸爸也是全天下唯一不會嫌棄我身材的男生,他想得很樂觀,「女兒可以自己賺錢養活自己就好,家裡永遠會留一間房間給她。」就連在病中,爸都不忘叮嚀弟弟要善待姊姊我。

爸爸的絕活很多,除了自己調製出來的超好吃拌麵醬,此外還有豪華的水餃餡料,裡面拌有上選香菇和鮮蝦,我曾建議爸爸乾脆去賣水餃,讓兒女們執店,但爸爸拒絕了,因為不划算,他的水餃成本極高,除非走高價路線,不然一定虧本,但是在人來人往的夜市,又有多少人能願意花高價,非為充飢地去細細品嘗這精心耗時製作的美味呢?

八月底,爸爸入院前一天還在幫妹妹準備水餃餡料呢,結果才兩個多月,他就離開了我們。我知道自己將有好長一陣子,看到水餃和餛飩都會想起他。就連在入院的第一天,他都要求我買餛飩麵給他吃,當時的他尚有胃口吃下一整碗,所以後來我無論如何都不接受醫院說他食道在電療時受創已無法進食的這一說法。叫一個美食主義者成天被灌食牛奶,難怪他苦不堪言,頻頻抱怨這是他這一生中「最痛苦的生涯」,其間他曾要求我幫他帶碗蒸蛋,我猶記得他當時看到蒸蛋時的發亮神情,欣喜不已地囫圇吞下然後滿意地入睡,這像是被病痛折騰得胃口全失的人?我一直相信是他的美食信念在作祟。

伯父感慨我們沒有承襲到爸爸的說書本領,更不用說他那堪稱天下第一薄的餛飩皮絕活了。但我很清楚自己對美食的耽溺絕非只是金牛座的特質造成,而是爸爸一直都這樣在影響著我;至於說書,我雖然並不像他能夠將古典詩詞、小說如數家珍、滔滔不絕,但在從事文字工作的這條路上,以及和朋友相處時那突如其來揮灑自如的表演慾,我知道是得自他的真傳。

爸爸生前最遺憾的,就是自幼失學沒能出人頭地,事實上他已在他的專業領域得到很大的肯定。身為兒女,雖然無法得其精髓一二,但我會時時記住這份遺憾,作為自己向上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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