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要化妝上學，我每天五點半就起床，花了近兩個鐘頭，總算大功告成。我就得意的頂著美美的妝去上學。

從小跟著哥哥、弟弟一起長大，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的性別意識很模糊，反正一直都是跟著男孩子一起玩、一起鬧，睡覺時也是用同一個房間。我以為自己跟他們是同一國。

    小學三年級時，父母要給我一個自己的房間，我還不太高興，為什麼不能跟哥哥、弟弟們睡在同一個房間呢？而且，他們男生睡覺時，可以隨便穿件背心和短褲，但是我卻得整整齊齊的穿上睡衣。

    原來，我是女生。而且，女生跟男生不是同一國。

我的「女性意識」在小學五、六年級時，到達巔峰狀態。

    當時，我已經到美國讀書了。不知怎地，那一陣子，我非常不能忍受家人，而朋友則變得超級重要，姊妹淘做什麼，我一定照著模仿。記得那時她們喜歡看肥皂劇，就成為聊天的話題，我即使沒看，也要假裝我看了，這樣才算是同一國。

    有一個叫作潔西卡的女孩，堪稱我們這個女孩圈的大姊頭，在學校裡天不怕、地不怕，是其他女孩崇拜的對象。潔西卡的母親化濃濃的妝，所以潔西卡也化妝，身為她的姊妹，我也開始在臉上「著色」。

    因為母親不化妝，家裡沒什麼化妝品，就靠著朋友零零星星的送我一些廉價的口紅、眼線筆。為了要化妝上學，我每天五點半就起床，對著鏡子，又是畫眼線，又是刷睫毛，眼皮上要抹上濃濃的藍色眼影，頭髮要吹得又高又捲，而且還要剔腿毛──其實我那什麼腿毛，只是大家都剔腿毛，我也要趕流行。

    花了近兩個鐘頭，總算大功告成。我就得意的頂著美美的妝去上學。

學校的老師看到我們化妝，都是一臉不以為然，我們就故意把妝畫得更濃。至於母親看到我化妝，大概也是看不順眼，但是她一直沒說什麼。

    直到有一天，母親實在是受不了，就帶我去藥妝店買化妝品。她的態度是，既然我愛化妝，她也不阻止我，只是她要我用好一點的化妝品，免得傷害皮膚。

    不過，跟我不屬同一國的哥哥們，對我就沒這麼客氣了。大哥和二哥常笑我化妝很醜，我就氣極敗壞的對他們說：「你們懂什麼啊？我才不在乎你們的想法，我知道我自己很漂亮！」

    有時候，我和哥哥們吵起架來，你來我往之間，言語中就會夾雜著英文的粗話，鬧到鄰居家的家長跑來跟媽媽告狀：「你們家的孩子真是沒教養，不要把我家的孩子帶壞了！」

    我猜，那一陣子，應該是我和家人關係最緊繃的時候。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發現，自己不再著迷於化妝了，也不再跟潔西卡親密來往，她漸漸的消失在我的人際圈了。或許是因為，我的生活中，還有其他更多有趣的事，轉移了我的注意力。

  我加入了學校的啦啦隊活動，樂在其中，放學之後要練習兩、三個鐘頭，有時女孩們嘰嘰喳喳，教練就會罰我們跑步，體力都用完了，那有心思搞叛逆。

  而且我也對寫作產生興趣，當學校老師選了幾個文筆好的學生參加新聞營，我是人選之一。第一次的地點是華盛頓，因為費用不便宜，要七百塊美金，家裡的經濟狀況不允許我參加，第二次是在佛羅里達州舉行，母親一咬牙，用刷信用卡的方式讓我參加。

    有趣的是，經過了那個「濃妝時期」，我幾乎不再施脂粉，彷彿這輩子需要化的妝，已經在那個時期都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