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義
太陽從地平線升起,光線灑落處,光明與黑暗,循著人們的定義前行。
世界總以我們想像的姿態定義。
我們以為。
是的,我們以為。
兒時的我,總以為門前的巴士站,能帶我到任何地方。上車,投幣,坐下,等待,就可以到達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無論多近、多遠。
兒時的我,總以為世界只有那麼大,大到一輛公車,便足以帶我領略世間千萬種風情。
兒時的我,總以為眼前的便是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定義的那麼狹隘,狹隘到可笑。
世界總以我們局限的認知定義。
我們以為。
是的,我們以為。
倘若有一天,歷史事件被一個個否定,科學理論被一個個推翻。垂名青史的英雄其實不那麼英勇,撼動天地的起義其實不那麼偉大,為國捐軀的豪傑其實不那麼願意犧牲。
我們以為的過去,不過是人類文明史上的過客。
我們以為的真理,不過是人類發展史上的墊腳石。
世界總以我們固有的標准定義。
我們以為。
是的,我們以為。
怎麼去定義好,怎麼去定義壞。怎麼去定義真,怎麼去定義假。怎麼去定義輕,怎麼去定義重。
仿若在社會的約束下,我們不得不做什麽,又或許我們不得不以社會的眼光去看我們周遭的人與事。
我們的行為被社會限制,思維被常理束縛。或多或少,被局限的那部份,一如被壓抑的潛意識,儲存在內心深處。
我們用它們去定義身邊的人,事,物。
我們認定的好。燁燁生輝的歷史。時常提起三國周郎赤壁,卻忽略霍峻張嶷等同樣有才幹的人。時常讚頌寶黛的沐石前盟,卻否定寶釵的金玉良緣。
我們認定的壞。卡繆的異鄉人。母親的過世,莫梭並沒有人們想像中的哀傷,不捨。他人定義的幾分淡然、麻木,竟成了罪惡的宣判,眾人指控的壞人。
究竟,是世界拋棄了他,還是,他遺棄了世界。
厭倦了生活的他,那些矯飾的情感,纏綿的言語,早已無關緊要。
沒有辯護,亦沒有抵抗。
無關痛癢的活著,無關痛癢的處死。
世界本就是對立面。相對論般,有多少繁華,便有多少衰敗。有多少希望,便有多少失意。有多少豔麗,便有多少黯淡。一如素描中的物體,有明面亦有暗面,過渡的界限已被濃重的鉛,模糊、淡化。
世界總以我們常規的定義去定義。
我們以為。
是的,我們以為。
到底。
我們定義的真實有多真實。
我們定義的安定有多安定。
我們定義的長久有多長久。
或許,當我們被問起,也會循入靜默。
天空是什麽顏色。藍。
草地是什麽顏色。綠。
雲朵是什麽顏色。白。
夜晚是什麽顏色。黑。
我們的回答,決絕,果斷,不假思索。或許,我們的潛意識已經暗示我們的回答。又或許,一種慣性植入了意識。不約而同地,遵循這一種理所當然的所謂的自然規律。
一個朋友曾告訴我這樣一件事。她家的旁邊便是精神病院的住院部,清晨,她與友人在陽台大喊,放聲歌唱。隨後,住院部的病人沖著她大喊,有病,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
我和旁人都放聲笑起來。被精神病患者定義為神經病,究竟是有多可笑。
頃刻,我沉默,陷入深思。
或許,我們惶恐。在惶恐之中,我們努力掩飾,掩飾自己與社會道德倫理相背離的一部份,掩飾自己與他人不同的一部份,努力的掩飾。
只因,我們惶恐。我們害怕。害怕我們被別人定義為偏離主流的價值觀,害怕那個與社會相駁的自己會被世界獨立、隔離、遺棄。有意無意中,我們強迫自己成為某一種人,被大眾所認可、被社會所接受。殆盡我們的一生,不斷去爭取,爭取那些虛浮的,榮光,不斷去改變,改變那些最初的,定義。
又或許,我們病了。被一種叫慣性定義的病魔纏身。我們不該以自己的定義去定義世界。
存在,必將有它的定義。每一個存在的背後都有或明或暗的脈絡。不必看透,不必理解。
太陽依舊升起,我想,那些定義,也將隨著那一抹抹光線,一絲絲清風,釋然。